暮色像被揉碎的胭脂，染红了半边天。
沈家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灶房的烟囱正吐出袅袅白烟，混着浓郁的肉香顺着风飘满整个院子。
铁蛋、铁头和大妮三个孩子刚从村口的跑了回来。
铁蛋抽着鼻子在院门口顿住脚，小肚子立刻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他拽着铁头的胳膊直晃：“铁头哥，大妮姐姐，今天有好吃的了，好香啊，也不知道奶在做什么！”
铁头喉结动了动，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汗，使劲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香气。
夕阳把他黝黑的小脸染成橘红色，眼睛突然亮得像点了灯：“好像是肉的味道！”
话音未落，铁蛋已经像只撒欢的小狗蹦了起来，埋头就往灶房冲，脚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铁头连忙牵起妹妹的手，“走，妹妹我们也快去看看。”
”大妮的麻花辫跟着晃动，红头绳都有些松散了，她仰起小脸用力点头：“嗯！”
两个孩子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追着肉香朝炊烟袅袅的灶房跑去。
还没到门口，肉香已经浓得化不开。
铁蛋扒着半开的木门往里张望，正瞧见赵婆子用铁铲翻动着咕嘟冒泡的铁锅。酱油色的汤汁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在柴火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升腾的热气里飘着肉香。
沈二嫂蹲在灶台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苗映得她通红的脸上满是期待。
“奶！真的是肉！”铁蛋的声音又尖又亮，眼睛瞪得溜圆。
赵婆子头一转，就看见三个扒在门框上的孩子。
铁蛋踮着脚，鼻尖几乎要贴到门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锅；铁头双手紧紧抓着门框，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大妮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辫子上还沾着草屑，小嘴微微张开，馋得直咽口水。
三个孩子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围着灶台打转的小猫。
“看什么看，几个皮猴子！”赵婆子抄起锅盖“啪”地一声将锅盖住，腾起的热气扑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看看你们身上脏成什么样了？手上全是泥巴！”
铁蛋慌忙把黑乎乎的手背到身后，指甲缝里嵌着干结的泥土，鞋上还沾着草叶。
铁头低头看着自己同样脏兮兮的手，这双手上午刚在田里挖过蚯蚓，此刻却只想伸进锅里抓块肉。
只有大妮的小手还算干净，她揪着衣角，小声嘟囔：“奶，我没玩泥巴......”
“没玩泥巴也不许看！”赵婆子佯装生气，“都去把手洗干净，换身衣裳！谁要是敢偷偷过来看，晚上就只能闻闻味儿！”
铁头的脚趾在沾满泥土的鞋里不安地扭动，望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铁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奶，衣服明天换成不成啊，都要吃饭了，换衣裳干嘛啊？”
他实在舍不得错过这口热乎的肉香，况且平日里干活，衣裳脏了也从不在意。
赵婆子手中的锅铲重重敲在锅沿上，震得铁蛋缩了缩脖子。
她斜睨了铁头一眼，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无奈：“你小姑姑和小姑父回来了，看见你们这个样子怎么成？还是说你今晚不吃饭了？”
“小姑姑回来了！”铁蛋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铁头也顾不上再讨价还价，拉着大妮的手就往井台跑。
赵婆子望着三个孩子风风火火的背影，摇了摇头，她掀开锅盖，蒸汽裹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酱油色的汤汁正欢快地翻滚，把肉煨得发亮。
铁头领着大妮和铁蛋，崭新的衣衫还带着皂角清香，三人刚跨过门槛，就看见椅子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沈娇娇正用帕子捂着嘴轻笑。
"小姑姑！你回来了！"铁头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却难掩雀跃。
“小姑姑！”大妮和铁头跟着喊道。
自从上次沈娇娇给他们带了好吃的回来，他们几个就不再害怕沈娇娇了，反而期望沈娇娇多回来几次。
沈娇娇伸手捏了捏大妮肉乎乎的脸蛋：“哎哟，一个个都长高啦！”
“咳咳！”沈老头重重咳了一声，“你们三个没看见你们小姑父吗？还不喊人。”
三个孩子这才将目光转向沈娇娇身旁的男人，这是他们第二次见这个小姑父，陆谨言穿着长衫，温润的眉眼间却透出股让他们发怵的威严。
铁头咽了咽口水，扯着弟弟妹妹往后退半步，喉咙发紧：“小姑父好。”
“乖。”陆谨言点点头，温和的笑道。
沈娇娇一眼就瞧出铁头攥紧的拳头、大妮抿紧的嘴唇，还有铁蛋不停蹭着鞋底的小动作。
她身旁的陆谨言虽笑着，周身却不自觉散发着让人紧绷的气场，三个孩子像被惊到的麻雀，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都过来瞧瞧，看看这是什么。”
沈娇娇手腕轻转，油纸包慢慢展开，里面绿豆糕的清甜漫开，方方正正的糕点上点缀着几粒白芝麻。
铁蛋的鼻尖几乎要贴上油纸，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是糕点！小姑姑我们能吃吗？”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渴望，方才面对陆谨言时的紧张瞬间消散。
“当然能啊！”沈娇娇捏起三块糕点，分别塞进孩子们手里。
铁蛋小心翼翼地托着糕点，生怕蹭掉半粒芝麻；大妮将糕点举到鼻尖轻嗅，嘴角已经漾起甜甜的笑；铁头却攥着糕点没急着吃，目光偷偷瞥向坐着的沈老头。
“就是给你们买的。”沈娇娇又将绿豆糕包好，“不过等会儿该吃饭了，现在一人只能吃一块。剩下这些放你奶那里，让她分给你们。”
铁蛋咬下一大口，绿豆沙的绵软在舌尖化开，甜得他眯起眼睛直咂嘴：“小姑姑，这糕点真好吃！”
大妮小口小口咬着，舍不得下咽。
铁头盯着掌心最后半块绿豆糕，糕点边缘沾着细碎的芝麻，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铁头将最后一口绿豆糕全部塞进嘴里。
他用力嚼了嚼，把糕点咽下去，这才认真地看向沈娇娇，声音还有些含糊：“以后我会好好孝顺小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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