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和杨克难仿佛是重新认识萧河一般,打量着萧河。
太阳渐渐升起,张亦看见萧河正蹲在槐树根上喝粥。青年县长后颈粘着片枯叶,青瓷碗沿沾着玉米渣,活像个刚下地的佃户——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的上校军服的话。
"老杨啊。"张亦突然开口,"你说咱们这位萧先生,到底是阎王判官,还是弥勒菩萨?"
杨克难正用警服下摆擦眼镜,这是进了思州以后,找医院的的给配的,闻言手一抖。他想起昨夜在县衙后堂,萧河捧着算盘噼里啪啦打到三更。油灯把青年瘦长的影子投在《漕运全图》上,算珠声里混着句梦呓般的嘀咕。
此刻刑场上的血腥气还未散尽,萧河已经踩过满地狼藉与撕烂的状纸,跳上了赈济用的条凳。黄金勃朗宁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枪口却指向了城南成片的稻田。
"父老乡亲们!"萧河突然扯开嗓子,让百姓们的目光纷纷向这边看齐。"从今儿起,尊县所有田亩尽数收归县衙!"
人群的骚动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几个攥着地契发抖的老农刚要哭嚎,却听见青年县长话锋陡转:"当然,县府按市价一倍半赎买!"
杨克难手中的户籍簿"啪嗒"落地。他忽然明白昨夜算盘声里的玄机——萧河竟是要用思州运来的大洋,生生砸碎千年地契!但是为什么他不在思州干这事呢?杨克难的脑子中升起了疑问。
"不愿卖地的,现在站出来。"萧河突然掏出个铁皮喇叭,阳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我数三个数。"
张亦的拇指顶开了枪套搭扣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爱枪,这是那么多年来他当兵保持的习惯。
死寂中只有风卷残血的声音。瘸腿乞丐王二麻突然挤出人群,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攥着张发黄地契:"青天大老爷!我祖传的两亩旱田......真能给六块现大洋?"
"现银!"萧河变戏法似的摸出钱袋(空间里取出来的),雪亮的鹰洋瀑布般泻在条案上,"今日签契,当场兑付!"
人群轰然炸开。当第一个有地的百姓哆嗦着按下红手印,抱着三十块银元又哭又笑时,上百双手臂突然如林举起。杨克难被汹涌的人潮挤得踉跄后退,警帽歪斜间,他看见萧河正冲自己眨眼。
"青天大老爷!!!"
人群里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上千条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动静,竟震得县衙旁的城隍庙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最刺眼的是那个萧河之前扶起来掉了门牙的孩子,正被瘸腿老汉按着后颈往地上磕——咚!咚!咚!。
“砰!”
黄金勃朗宁突然咆哮着撕裂暑气,惊飞了槐树上聒噪的知了。萧河一脚踩在条凳上,枪口青烟缭绕:"皇帝都没了了!这天下没有值得跪的人!"
他扯开军装领口,显然咱们的萧河实在热得受不了,已经不怎么估计仪态了。"都给我起来!领了银元的去西街按手印,没吃饭的接着喝粥!"
“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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