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厂的小会议室不大,八九张椅子围着一张方桌,墙角立着老式电风扇,窗玻璃上糊着防晒的旧报纸。
三月初七,午饭后,李向东把厂里几个股东叫来了。王哥来了,老秦来了,老杜、小刘、阿忠也都在,还有二胖靠门坐着,手里还捏着根牙签。罗燕没坐下,在一旁翻账本准备记录。
桌上摊着一张手绘草图,是块三角形的地,边上标着红笔字:“宿舍区试建图(初稿)”。
李向东没寒暄,扫了一圈,语气平静地说:“我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说件事。之前我讲过几句,现在摊开来讲清楚。”
他点了点桌上的草图:“这块地,我已经签下来了,三年先租,带优先买断。厂东边一公里,离这儿不算远。”
众人一听,先是安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有罗燕没动静,手里翻账的节奏没停。
李向东接着说:“最初是想做个职工宿舍。但我这几天在想,这地方不能光住人——我要真干,就不只干宿舍。”
他顿了一下,看着众人:“我要做房子,真做。宿舍是头一步,后面还有配套、门岗、厨房、甚至租户区……做厂的你们都懂,人留得住,事才干得下去。”
屋里更静了,风扇转得吱吱响。
他把话说得更明白:“钱是我出的,厂账一分没动。我是先拿自己钱落的子。”
“但我也不打算一个人干到底。今天这会就是一句话——这事我要干到底,有没有人想跟?”
他摊了摊手,语气不高,却一锤定音:“愿意上的,现在说;不愿意的,厂里这边一切照旧,分红、股份、岗位都不变,咱谁也不拦谁。”
“只不过,等哪天建起来了,想临时搭车的,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他话音一落,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风扇转轴的咯吱声。
老秦最先皱了眉,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身子,咂了下嘴:“你说要盖宿舍,我不拦你,厂大了,迟早得留人。但这房子一盖起来,那可不是修仓库,钱往里砸,能不能见回头还说不定。”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草图,又抬头:“现在厂子正是起势时候,搞不好,捅开了另一个口子,影响主业……我说句老实话,你这人胆子大,有冲劲,可这路,得一步一步踩实了。”
李向东没接话,神色不动,手指头轻轻压着图纸边角。
老杜一向少言,点点头:“秦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做模具的都知道,刀太快容易崩。咱们是干活吃饭的,手伸太长,反倒守不住根本。”
小刘坐得有点靠后,犹豫了一下,忽然小声问:“李哥……要是投,怎么算股?账是单开的吧?”
李向东看了他一眼,语气平稳:“单开账,另起公司。每人出多少,写清楚,登记;赚了怎么分,也提前写在纸上,一条一条清楚。”
小刘点点头,又缩回去没再吭声,像是心里已经有了点主意。
阿忠一向不多话,这会儿抬起头,挠了挠后脖子:“你要是真干,我就投点,钱不多,手里还有几千块……我也不懂地不懂房子,但你说要干,我信你。”
李向东冲他点了下头:“这不是赌命,也不是凑热闹,愿意信的,就是一伙干事的人。”
沉默了一会,王哥忽然出声,语气不快也不响:“你小子是真打算干大事了。”
他盯着图纸,盯了两秒,才继续:“从开始那会儿,我就跟着你到现在,厂是你起的,人你带的,主意也是你一条条抠出来的。你敢迈这一步,我也不问能不能成。”
“我就一句话——你真想好了,我也不说废话,跟一脚。”
话音一落,李向东没说什么,只朝王哥递过去一根烟,两人隔着桌子点了火。
罗燕这时才开口,语气不重:“今天的会,我记个底,谁要入股。”
屋里又静了一阵,窗外有工人扛着管道路过,说笑声隔着窗传进来,却没有人再多说一句。
李向东点了点头,从身侧包里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铺在桌面上。纸上早写好了几个名字,空格后留着金额一栏。
“这个是‘春雷地产起步名单’。”他说,“今天谁愿意上车的,名字写上,数额自己定。认股不是随口说,得落在纸上。”
“后面我会另起公司,暂叫‘春雷置业’,这账跟厂子分开,清清楚楚。你们投的,不挂厂账,我也不挪厂账一分一厘去补它。”
他指着图纸,说得慢而稳:“这个地,是做资产的。厂,是做利润的。两头都不动,但也不能混。”
“厂是我们的饭碗,不能因为要种地,就把锅敲了。谁看得远,就跟我在这地上走一走;谁想守着厂,我也不拦,年底照分红、照上班,啥都不耽误。”
王哥点了点头:“就怕有些人说跟了,回头又说没讲清楚。”
李向东回他一句:“所以今天把话说死——谁写名谁认股,多少都记着,厂账里不挂这个项目,谁掏的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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