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仓真是又臭又硬,不亚于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路麒麟一行四人赶到万村,太阳正当头,满树的知了极尽聒噪之能事,它们热晕前,也要把地表上的生物吵晕。
为了节省住院费用,万家仓提前回家休养,此刻正躺在树荫下,一条腿高高翘起,一只手摇着扇子。
再加上他那件破旧的背心,活像济公在世。
四位客人提着大包小袋,走到万家仓跟前,吓了他一跳。
他迅速扫视了几位同学,不仅发现多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还觉得少了一个该来的。
路麒麟和季划一起来,让万家仓多少有些吃惊。这样的待遇,毕业前根本就不可能。
他指指自己的伤腿,抱歉地笑:“我没办法站起来迎接了,邱月和季划来过,也算熟悉了,帮我回院子搬两条长凳吧。”
再一看季划吊着一只胳膊,忙问怎么回事,邱月说:“打架斗殴,被人砍了一刀。”
说着,让季划原地待着,自己跑进院子找凳子去了。
路麒麟解释说,自己上次没来,是因为吃错了药。万家仓一时没听明白,马睿补充了一句,才算讲清楚了。
“是故意吃错的,还是不小心多吃的?”万家仓关切地问。
他的问题很没质量,谁会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药?好在路麒麟并不在乎,还拿自己开涮。
邱月扛着凳子过来,问:“院子里屋子里都没人,万叔和你哥都去哪里了?”
万福和万家粮去山上给苞谷地除草,让几个客人都不理解:“大太阳的,好热,为啥不等凉快些再去锄地呢?”
城乡差别就在这里了。农民趁着毒日头除草,是为了让草彻底枯死,太阳落山再去锄地,一夜的露水,会让一部分草芽侥幸活下来。
听了万家仓的解释,大家都好像长了见识。城里人下乡看到漫山遍野的绿草,会觉得赏心悦目。
但那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却让农民们深感头疼。
你眼里的风景,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苦难。
“我们老师曾经说过,很多人聊起异域他乡甚至外太空时,都会滔滔不绝,但对身边的人,却一无所知。这就是阶层的隔阂。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老师这句话。”马睿不由感叹道。
她的话,如一阵凉风,吹到万家仓的心田,让他很舒畅。再听路麒麟介绍,得知对方是浙大的学生,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那些顶尖的高等学府,对他而言,就像季划和邱月的家庭,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阶层之间不仅有隔阂,还有无法逾越的大洋。
邱月趁机聊起了转运,拿了柳云溪做例子。天降大单,每天的利润几乎赶上以前每个月的利润。
“你说奇怪吧,柳云溪刚刚检讨了自己,坦白了以前的小动作小伎俩,好运就降临了。难道命运偏爱坦诚的人?”
路麒麟也说,躺在病床上忏悔了几次,身体恢复的就特别快。本来要一周才能出院的,才三天就正常了。
马睿煞有介事地阐释,撇开玄学不说,敞开胸怀,以诚待人,对世界的看法也会改变,积极乐观地面对现实的人,道路才会越来越宽的。
万家仓认真地听,之后却冷笑:“老人们常说一句话,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比如我哥,对别人一点心眼都不留,透明人一样,问啥说啥,直来直去;谁家有事,他跑的最快了,还从不求回报。可他过的牛马不如,还摊上了我这个多灾多难的弟弟。这怎么解释呢?”
马睿被驳,脸色有点紧。报纸副版上的心灵鸡汤好像不香了。
邱月从凳子上站起来,递给万家仓一瓶水:“说到你哥哥,为啥艰辛呢,还不是因为有个多灾多难的弟弟。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这个弟弟平安无事,那哥哥不就好过了吗?”
马睿紧跟着补充道:“所以说,想让哥哥不再艰辛,那就先从你身上下功夫,等你有了起色,别说哥哥,就是整个家庭,都能跟着变好。”
饱汉子哪知道饿汉子饥呢?没经历过别人的苦,又怎能劝别人善呢?
万家仓只认为城里人吃饱了没事,就会空谈。
他何尝不想让哥哥好过一点。他可以中断学业,直接去打工挣钱,不仅能减轻哥哥的负担,还能补贴家用。
可万家粮一根筋地逼他读大学,不惜自己累断腰。
这就是症结所在,万家仓还不能一意孤行,不顾哥哥的意愿。
万家仓需要的不是同情和开导,包括焦韫在内的几位同学,都站在哥哥一边,鼓动着他继续上学,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心思,帮他劝劝万家粮。
但那是他无法忽略的哥哥,也没办法主动求人去劝说自己的哥哥。他只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支持他的想法。
万家仓压制着内心的烦躁,缓和了一下口气:“大家的好心好意,我都接受,你们希望我咋做呢?”
邱月心里那个急啊,柳云溪的例子不是明摆着吗,这个榆木脑袋主动向路麒麟道个歉,就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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