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州城—高府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府雕花窗棂,在厅堂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杯盘狼藉,几只空酒壶歪倒在桌角。刘璟四仰八叉地靠在太师椅上,满足地拍着微微鼓起的肚皮,一根草茎在嘴角晃来晃去。
"大哥,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计划?"杨忠急不可耐地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鼻孔,被刘璟嫌弃地拍开了手。
高昂也放下酒杯,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是啊大哥,别卖关子了。"
刘璟慢悠悠地吐出草茎,打了个饱嗝:"急什么..."他伸手从牙缝里抠出一丝肉屑,随手弹在地上,"二弟啊,你家厨子手艺不错,就是这鸡炖得太老,塞牙。"
"你!"高昂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位刺史公子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气?可偏偏对这个结拜大哥无可奈何。
刘璟见火候差不多了,突然神色一正,腰板挺得笔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高昂和杨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来给二位兄弟讲讲天下大势。"刘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与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从案几上取来几个杯盏,在桌面上排兵布阵:"自两年前六镇兵变被镇压后,怀朔镇镇主尔朱荣实力不但未减,反而愈发强盛。"他将最大的酒壶推到中央,代表尔朱荣势力。
杨忠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微微张开,显然被这种直观的演示方式震撼了。高昂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敲击。
"我近日听行商说起,"刘璟压低声音,身子前倾,"胡太后杀了陛下的亲信谷会、绍达想要独断朝政。陛下已经密诏尔朱荣进京勤王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杨忠歪着脑袋,一脸困惑,活像只迷茫的小狗。
刘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一个小酒杯推到代表尔朱荣的酒壶前:"肆州是尔朱荣进军洛阳的必经之路。"他的手指重重点在酒杯上,"二弟,你爹危险了。"
高昂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父亲作为肆州刺史,要么阻挡尔朱荣大军,要么...投降。
"大哥的意思是..."高昂的声音有些发抖。
"劝你爹投降。"刘璟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高昂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算什么办法?!"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衣袍带翻了桌上的酒杯。
刘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高昂的衣袖:"先听我说完!"他的力道出奇地大,竟将身材魁梧的高昂硬生生拉了回来,"二弟,你爹手下有多少兵马?"
高昂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得气呼呼地回答:"约莫三五千。"
"那你知道尔朱荣有多少人马吗?"刘璟松开手,将代表尔朱荣的酒壶重重一顿,"他联合六镇余部,不下十万之众!你爹拿什么抵挡?靠忠心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高昂头上。他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杨忠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位兄长,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铜壶滴漏的水声滴答作响。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了庭院,仆人们悄无声息地点亮了廊下的灯笼。
"我还是不明白,"杨忠怯生生地打破沉默,"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璟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重新排布桌上的杯盏,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的计划是——我们三个去劝说你爹投降尔朱荣,然后以劝降之功加入尔朱荣的勤王大军。"他的手指从肆州划向洛阳,"随军建功,出人头地!"
"你要我卖父求荣?!"高昂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刘璟不慌不忙地摇头:"这叫救你爹一命。大军攻城,玉石俱焚。你忍心看肆州百姓生灵涂炭?忍心看你爹..."他故意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高昂的胸膛剧烈起伏,内心的挣扎清晰可见。杨忠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刘璟趁热打铁:"为何要投尔朱荣?其一,他奉诏勤王,名正言顺;其二,六镇将士久经沙场,洛阳禁军不过是些花架子,此战必胜;其三..."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六镇军中胡汉混杂,正是我们网罗人才、培植势力的好时机。"
高昂的眼中渐渐亮起异样的光彩。他死死盯着刘璟:"大哥是想..."
"不错!"刘璟霍然起身,衣袖带起一阵风,震得烛火摇曳,"五胡乱华以来,神州陆沉,百姓流离。既然上天让我们生于乱世,就当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厅内回荡。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连刘璟自己都有些感动了。他偷瞄两个结拜兄弟的反应——杨忠已经热泪盈眶,高昂也神色动容。
"至于我个人得失..."刘璟适时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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