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河阳县郊外的军营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余晖中。刘璟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双手扶着粗糙的木栏杆,眉头紧锁地望着北方。远处官道上,三三两两的难民正拖家带口地向南逃难,他们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像一群被惊散的羊群。
"将军,急报!"李贤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卷染血的布帛。这位老将的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
刘璟接过布帛,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布帛上是高昂潦草的字迹,字里行间透着愤怒:"大哥尔朱天光在晋阳纵兵劫掠,百姓流离失所...我实在看不下去...何时能回前线..."字迹有些凌乱,显然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写就的。
"这个二弟..."刘璟苦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抚过布帛上的一处墨渍,仿佛能感受到高昂写信时的愤怒。
"报——"又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地,"上党失守,大将军大军正在南下,沿途村镇尽遭劫掠!"
刘璟攥紧了手中的布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着远处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跌倒在地,又被身后的老人扶起,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婴儿的啼哭声隐约传来,让他想起去年在邺城见到的一个孤儿。这一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战火所到之处,百姓永远是最大的受害者。
"传慕容绍宗。"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疲惫。
不多时,慕容绍宗快步走来。这位年轻的鲜卑将领依旧英姿勃发,但眼中也多了几分沧桑。他的铠甲上布满了刀剑的划痕,却擦得锃亮,显示出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
"主公。"慕容绍宗抱拳行礼,声音清朗。
刘璟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继续望着远处逃难的百姓。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搀扶着一位盲眼老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碎石。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绍宗,你率疾风营,护送河内百姓前往河东避难。"刘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慕容绍宗微微一怔,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主公,这..."他欲言又止,显然对这个命令有所顾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璟打断他,转过身来直视着这位爱将的眼睛,"大战在即,抽调精锐护送百姓确实不妥。但..."他指着远处一个正在给孙子喂水的老人,"这些百姓何辜?"
慕容绍宗顺着刘璟所指望去,只见那老人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粮,掰成两半,大的那半给了孙子。老人自己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继续赶路。这一幕让这位铁血将领也不禁动容。
"末将明白了。"慕容绍宗郑重地抱拳,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璟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北方。夕阳的余晖中,更多的难民正缓缓而来,像一条受伤的长龙。他轻声说道:"记住,要特别照顾那些孤儿寡母。到了河东后,去找高显,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妥善安置这些百姓。"
"诺!"慕容绍宗领命而去,步伐坚定有力。
刘璟独自站在了望台上,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那是杨忠从顿丘寄来的。信中说当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修缮城墙,还送来了自家种的蔬菜给守军。刘璟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
"将军,该用膳了。"亲兵在台下轻声提醒。
刘璟摆摆手:"再等等。"他的目光依然盯着北方,那里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敌人,更有无数等待救援的百姓。风渐起,吹动他的战袍,猎猎作响。
夜风呼啸,河阳的街巷中,疾风营的将士们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挨家挨户地叩门劝说。火光映照在将士们坚毅的面容上,也照亮了百姓们惊疑不定的脸庞。
"官爷,这大半夜的,真要我们弃家逃难?"一个裹着破棉袄的老汉颤抖着问道,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
领队的校尉蹲下身,与老汉平视:"老伯,大战不日将至,刘将军不忍见百姓遭难,特命我等护送大家暂避河东。"
老汉将信将疑,浑浊的眼中满是犹豫。这时,隔壁的王婶匆匆跑来:"李老爹,快收拾细软!我亲眼看见刘将军在城门口指挥撤离呢!"
城门口,刘璟身披轻甲,正在亲自安排撤离次序。他接过副将手中的名册,仔细核对每一户的情况。
"将军,西街的孤寡老人已经全部上车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小校前来禀报。
刘璟点点头,忽然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巍巍地跪在路边,不住地叩头。他连忙上前搀扶:"老人家,快些走吧。到了河东,会有人安置你们。"
老妪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噙着泪水:"将军大恩大德,老身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刘璟摇摇头,示意身旁的士兵小心搀扶老人上车。转身时,他的余光瞥见一个小女孩躲在母亲身后,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怯生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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