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长安
寒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杨檦的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他眯起眼睛,拉紧了身上的狼皮大氅,回头看了看身后数十名骑士——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须发上结满了冰霜,宛如雪中鬼魅。
"将军,前面就是长安城了!"身旁的亲兵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喊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断断续续。
杨檦点点头,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凝结成冰。七天前,他毅然决定背叛尔朱兆,带着收集的船只投奔关中。这个决定几乎让他失去了所有——尔朱兆的悬赏令已经贴遍了黄河两岸,他的家眷至今下落不明。
"尔朱兆..."杨檦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那个暴虐的军阀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像他这样的将领宁愿冒险投敌也不愿继续效忠。他想起尔朱兆随意鞭笞士卒的样子,想起他因为一时不快就屠杀整个村落的暴行。
"将军?"亲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们进城吗?"
杨檦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部,让他精神一振:"进城!"
长安城的守卫见到这支风雪中的小队,立刻警觉地举起长矛。杨檦摘下覆满冰雪的铁盔,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容:"伏波将军杨檦,特来拜见刘使君!"
守卫们面面相觑,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位背叛尔朱兆投诚的将军。很快,一名校尉匆匆赶来,恭敬地引他们入城。
穿过高大的城门,长安城的景象逐渐展现在杨檦眼前。虽然战乱频仍,但这座古都依然保持着恢弘的气象。街道两旁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商铺门前挂着红灯笼,行人衣着虽不华丽却整洁有序。这与尔朱兆统治下满目疮痍的晋阳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使君治下,果然不同。"杨檦暗自赞叹。
他们被安排在驿馆休息。沐浴更衣后,杨檦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戎装,腰间只佩一把短剑——这是面见刘璟的礼节。他刚整理好衣冠,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杨将军,刘使君请您即刻入府一叙。"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这位是?"杨檦抱拳问道。
"在下长孙俭,现任军师之职。"男子微微一笑,"使君听闻将军远道而来,甚是欢喜,特命我前来相迎。"
杨檦心中一动。长孙俭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据说是刘璟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之一。由他亲自来迎,可见刘璟对自己的重视。
"有劳长孙军师了。"杨檦拱手还礼。
两人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刘璟的府邸。与杨檦想象中奢华的公侯府第不同,这座府邸简朴却不失威严,门前侍卫肃立,却无多余装饰。
进入正厅,杨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厅中央的刘璟。这位传说中的"刘玄德"并不如想象中高大威猛,反而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温和,唯有那双眼睛透露出不凡的气度——沉稳如深潭,却又隐含锋芒。
"末将杨檦,拜见刘使君!"杨檦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杨将军请起。"刘璟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将军不畏风雪远道而来,刘某感激不尽。"
杨檦起身,直视刘璟:"使君言重了。末将不过是顺应天命,弃暗投明罢了。"
刘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杨檦会如此直白。他示意杨檦入座,侍从立刻奉上热茶。
"听闻将军将尔朱兆所需船只尽数送来关中,此乃大功一件。"刘璟轻啜一口茶,故意说道"只是刘某不解,将军为何要背叛尔朱兆?他待将军不薄啊。"
杨檦听出了话中的试探之意。他放下茶盏,直视刘璟:"使君明鉴。尔朱兆暴虐无常,动辄屠城戮民。末将虽一介武夫,却也知'民为邦本'的道理。继续追随他,只会成为千古罪人。"
厅内一时寂静。长孙俭站在刘璟身侧,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刘璟突然笑了:"好一个'民为邦本'!杨将军果然不是寻常武夫。"他转向长孙俭,"长孙先生,你以为如何?"
长孙俭微微躬身:"杨将军豪气干云,胆识过人,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刘璟点头,再次看向杨檦:"实不相瞒,初见将军送来船只时,刘某还以为将军是待价而沽的奸猾之徒。如今一见,方知将军乃真豪杰!"
杨檦心中一松,知道初步获得了刘璟的信任。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使君过奖了。"杨檦坦然道,"末将不过顺应本心行事。如今黄河封冻,尔朱兆必会趁机渡河攻打元颢。使君当早作准备。"
刘璟眼中精光一闪:"将军以为,我当如何应对?"
杨檦略一思索:"尔朱兆虽勇猛但少谋略,其麾下元天穆不过一庸碌之将。若使君欲取并州,当趁其与元颢交战之际,出兵河东,断其归路。"
刘璟与长孙俭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建议与他们之前的谋划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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