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有人抬上来热茶,宁归悦全身紧绷,手心冒汗,生怕是元惜昭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这茶,是何人所点?”
温承岚的一声惊呼,更是所有人都看向那端茶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廷阳道:“来人,拿……”打算立马扣押那人。
倒是见温承岚抬手作止,说到一半的话忙咽了下去。
“回陛下,这茶是东川贡茶白毫银针,点茶的就是小人。”
宁归悦这才抬头细看眼前之人,不过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军中茶坊小厮。暗笑自己也是过于紧张昏了头,连男声女声也不辨了。
不过瞬间,温承岚一时失态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半靠在椅背上,脸上早已恢复一片漠然,要不是他手中还未放下那茶盏,众人都要怀疑是否是错觉。
“这茶甚好。”他又饮了一口,眨眼间,眸中最后一抹幽色也消散。
白玉盏中的茶汤见了底,他道:“今日就到此,廷阳。”
“是,陛下。”廷阳推着温承岚往外走,门外待命的侍从们忙为温承岚替换染了寒气的裘衣,又呈上温暖的手炉。
“恭送陛下。”宁归悦暗松一口气,带头拜别。
确认温承岚的车驾走远了,宁归悦忙跑到地形图后去找元惜昭,谁知后面空无一人。
“元姐姐,没在?”缪朵一直跟着她走,猜测道。
宁归悦上前一手捂住缪朵的嘴,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噤声。
又想起什么,对着还未离去的小厮说:“本将军从未听过我军喝什么白毫银针,问你问题,你无需出声,点头摇头即可。”
那小厮倒是机灵,现下就点头。
“是有人叫点好热茶,让你送进来?”
小厮毫不犹豫点头。又觉着自己这样会被误会草率听命于他人,又摇头想辩驳。
宁归悦该是看出他顾虑,接连道:“你不用急着辩解,那女子拿着我的令牌派遣你的,又教了你一套说辞是与不是?”
这下小厮拼命点头。
宁归悦摆摆手,“好,你下去吧,今日之事,若泄露半点,军法论处!”
她又嘱咐缪朵道:“你忘啦,我和你说过,在塔雅城内,都不可以称呼元姐姐,连元都别说。”
缪朵眼波一闪,小声问:“所以,那哥……额,陛下是来抓那个姐姐的吗?”
宁归悦望向门口,想着那热茶,“是,所以我们要保护好她。”
莛梧居内,地龙烧得很暖。即使一路车驾已尽可能减少颠簸,但温承岚坐在轮椅上,又受了寒气,还是有些受不住。
现下,他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仍觉四肢如冰冻般寒凉,忍着右腿一阵一阵噬骨的疼痛。他泛白的手指死死扣在楠木上,眉头却未皱一下。
要说在外他是神色漠然,此刻却是毫无神色,两眼空洞无神,似乎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片刻兴趣,只是不时低咳几声,整个人木然面对着这充满回忆的地方。
端了药进来的廷阳,一眼就看到温承岚呆坐在一方,仿佛世间诸事再也沾染不了他一点儿,再看他神色,就知道他状态不好。
温冽诏书已下,温承岚伤重醒来后,只能让人抬去面见温冽。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
只知后来温承岚堪堪修养月余后,勉力能忍痛行路,就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
温承岚就这样拖着病躯登基册封、置办国丧,才登基,本就根基不稳,事务繁杂,再加上朝堂风云变幻,大有听闻温承岚病弱,而蠢蠢欲动者。
直到温承岚一步一步踏上皇位,高居其上。废首辅,掌兵权,兴监察,昌农业,肃清羽林军……帝王威压不弱半分反而更盛。
朝中文武百官,忠者,激动万分,从前担忧太子性温不宜帝王之道,如今显得担心多余。异者,心有余悸,暗自感叹还好没听信传闻轻举妄动。
只有廷阳知道,那人是费了多少力气,忍着何种剧痛,又有多坚定的意志,才能用金玉掩饰住败絮其中的病躯。
无论温承岚是从前的靖轩太子,还是现今的帝王,都是他最崇拜之人。
皇袍之下是渗血发颤的双腿,政殿之后是头晕目眩的高热。
温承岚右腿伤得尤其重,每次下朝,虽有掌声太监阮钰在。廷阳总亲自尽量隐在离皇位最近的位置,见温承岚强撑走到后面,身形不稳,就忙扶住他。
廷阳虽不知其中细则,但也猜测温承岚伤身和在塔雅发生之事,与元惜昭的纠葛脱不了干系。而他更担忧温承岚此番伤心更重。
初时,廷阳忧心不已,想了无数套说辞准备适时宽慰,但见温承岚每日处理政务、配合治疗,只是性子清冷了许多,就这样毫无波澜废首辅,流放元氏。
仿佛与元惜昭经年的情意纠葛烟消云散,一切不曾发生一般。廷阳渐渐放下心来,天真以为温承岚放下了。
直到他听闻每日夜里,温承岚不让任何人留在寝殿中看护守夜,就是外殿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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