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那支集合完毕的什队排着队出了营垒。
一切归于平静,除了垒墙上士兵小声的谈话声,只有土房子和帐篷内的鼾声。
简云又拉了拉马清的衣袖,沿着那条东西向的通道疾走。
营垒里没有巡逻的,两人沿着这条东西通道走了两里才到了西门。西门的有一个伍队在站岗,两个在大门旁守着,另外四个人围在一堆火旁边。
马清正想着如何让这个队开门,忽感觉大门边隐隐有一个一人高的长方形黑洞,定睛一看是个开着的只容一人进出的侧门。
简云显然也发现了,他点头朝马清递了个眼色。马清朝他还了个点头表示会意。两人也不管这个伍队的士兵,直接大摇大摆地从侧门出去了。
五百步开外是左右两个同样的营垒,左营挂蓝灯飘蓝色旗,右营挂白灯飘白色旗帜,两营相距也是五百步。两座营垒的后面,是一排排灯光高挂的又一座营垒。
两人从两营间走过去,又走了两里,眼前出现一字排开的三座营垒,也都是各相距五百步,左右依然是蓝和白色,中间那座挂着黄色夜营灯,门口上方飘着一面黄色大纛旗,这是张方的中军所在。
两人从右军和中军营垒之间穿了过去,一座厢车围成,挂着绿灯的,飘着黑色旗帜的军营出现在眼前。
从绿灯的排列长度看,这座军营有七八里宽。在头尾相连的厢车中,每隔两里就留出一段由盾牌组成的门,门口也没有士兵。
两人很容易进了门。马清闻到一股烤肉味,看来先前那个斥候对他们撒了谎,关西军的食物很充足。
门对着的大道如前面的营垒一样,也通往西门。两边都是帐篷,西北面灯火通明,那里杂乱地躺着大堆的尸体,灯光下,有士兵在用厢车将这些尸体往营外拉。
两人顾不得四处查看,直接往西门走。西南边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紧跟着接二连三的马嘶声响起。
“有马。”简云的语气很兴奋。
马清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走。
“搞匹马。”简云伸手拉了拉马清。
“他妈的,老子主动护送,你跑了,不怕暴露老子?”马清一甩手臂甩开他的手。
“我有办法,不会让你暴露的。你想想,从这里到新平,全程八百多里,我这两条腿就算天天跑,要跑多少天?怕这个诏书我送到也没用了。”
简云说得有理,时间才是关键。马清收起了恼火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来,跟着我。”简云腿弯曲着朝马清伸手摊开巴掌,五个手指朝里摆动,像只打招呼的猴子。
马清只得跟着他。
简云俯下身子,弯曲着腿飞快地往西南方跑,速度快得惊人。马清也提气跟着,感觉勉强能跟得上。
简云也不是一直跑,他只是在夜营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时才猛进,到了夜营灯能照到的地方又直起身子大模大样走。
他们穿过了二十多个土房和帐篷,途中遇到几个起来撒尿拉屎的。一阵马嘶声传来,两个撒尿的嘀咕着:“哎,这马真他娘的可怜。”
“人都要没吃的了,管不了它们了。”
待离得两人远了,简云道:“成了,我骑马往西,你骑马回城。”声音透着欢喜。
马清夸张地抬头看了看天:“继续梦吧,天还没亮。”
“你没有闻到这里有一股马肉味吗?”
马清抽了抽鼻子:“我进来就闻到一股烤肉味,你的意思那是马肉。”
“我以为是死马,刚才那两个士卒的对话,看来是杀活马了。”简云低声道,“这些马身边不会有人,搞一匹。”
马清将信将疑。
“走,到了马厩再说。”不等马清说话,简云又道。
两人又走了一里多,一股血腥味夹杂着马汗和马粪夹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再往前走味道越浓,尤其一股腥气随着风不断灌进鼻孔里。两人再走了不到两百步,马清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一个不软不硬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马头,那眼睛还鼓着。马头下是凝固得像铁一般硬的红血地。
马清不由将眼光往四周看。
惨淡的夜光下,四周散乱着马头,马蹄,到处是零散的肠肠肚肚。二十来根齐腰粗的木桩整整齐齐排列。木桩撒着一层斑斑点点厚厚的黑血。
“娘额,真把马当牲口。”简云骂了一声。
又走了二百多步穿过这片杀马场,一排排不知道多少的马槽出现在眼前,有的马槽上有顶盖,有的没有,延绵往南,消失在黑幕中。马槽中的每一匹马都用缰绳绑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桩上。大多数的马都横卧在满是雪和马粪的地上。
两人到来,无论站还是卧着的马匹都朝两人转过头来,有几匹马朝两人嘶叫起来。
简云一眼就看中了一匹站着的红栗色大马,他上前一边解被绑在木桩上的缰绳,一边对马清道:“选一匹。”
马清晃眼看过去,在他目力所及的十来匹站着的马中,有一匹黑斑马显得特别高大精神,总是不安分地扯着缰绳,好像要把木桩子扯下来似的。
马清正朝这匹黑斑马走过去,突然被一颗长着长长鬃毛的马头挡在了胸前。
这是一匹在黑暗中都看得见隆起的肩胛骨,根根排骨突显在腹部,看似棕色的瘦马。
这匹棕色马是卧在白天被踩成烂泥,夜晚又冻得僵硬的泥地上的,此时努力站了起来,露出下腹脏兮兮的烂泥。
站起来的瘦马让马清看得清楚。这是一匹虽然瘦,但是很高大的马。它的四肢细长,这更显得它身体的横截面薄得像纸一样,似乎被一阵风就能吹倒。它的脑袋是像蛇一样形状的小脑袋,脑袋上的一双耳朵也特别小,鼻孔却比普通马的两倍都大,两只隆起的肩胛骨上有一道掉了毛露出了皮的血印子,这是长久拉货被勒出来的血印。
它那两只一眨不眨地看着马清的又大又湿润的眼睛,让马清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可怜,可怜中又有一种亲切,感觉像是一个久违的老朋友。这个老朋友不甘心地向他求助,快带我走,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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