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顾不得再刨,他将腰带和刀解下,又将劲服外衣脱下,抓了半斤黄豆和半斤黑豆用劲服兜着,也顾不得寒冷。他提着包着豆子的劲服来到二进院落里那个孤单单的石磨旁,抖开劲服将豆子撒在石磨上,使劲推着石磨。
石磨滚了几下就将豆子碾碎了。马清又将碎豆子捧进劲服。他提着劲服来到马厩,倒了四分之一的碎豆子进马槽。
“大鼻孔,吃。”
如果将豆子煮熟了再喂给马,营养价值更高,但此时却没有条件。豆子的香味让大鼻孔睁开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它慢慢抬起头来朝马清眨了眨眼,将大舌头伸进了马槽。
碎豆子像芝麻粒一样粘在大鼻孔的舌头上被送进嘴里。
大鼻孔的上下腭摩擦起来,口中唾液和豆子被咬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马清听来就像一曲优美的琴音。
大鼻孔有劲儿的吃相让马清放下心来,他出了马厩来到一进院。这里的房顶都是瓦片。他双腿一跳,双手扒着屋檐,腹肌一动,整个身体就上了房顶。他揭了两块最大最完整的瓦,然后再一纵就跳了下来。
他在院子里的地上捧了几捧干净的雪到两块瓦片里,拿着瓦片进了马厩。
大鼻孔还在嚼着豆子。
马清把装着雪的瓦片放在大鼻孔身边。大鼻孔吞下嘴中的最后一口豆子就伸头吃起了瓦片里的雪。吃完了两个瓦片里的雪后,大鼻孔又伸头进马槽吃起了豆子。
马槽里的碎豆子很快就被大鼻孔吃完了,它的鼻孔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它的眼睛又变得大而闪亮。它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昂起的头一下子就触到了茅草屋顶,它低下头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马清装豆子的外衣。
马清拍拍它头上的鬃毛:“豆子可不能吃多。”
大鼻孔懂事地转过头,它使劲甩着脖子打着响鼻,瘦腹部上根根可见的肋骨随着它脖子的甩动而抖动着。
马清提着外衣,到那个老鼠洞边趴着身子继续刨。他身边的黄豆,黑豆和麦粒越来越多,洞也被越刨越深。
当马清身边堆了近三十来斤的粮食时,洞才到了底。这时的洞,已经成了一个四五尺方圆,深七八尺的大坑。
三十多斤的粮食中主要是豆子,已经够马吃好几天了。
那匹马有了精神,用舌头不停舔着自己身子。马清坐在坑边,身上由于出汗而热腾腾的。他看着逐渐精神的马,心中叹道:若不是自己带着这匹马来这里,就发现不了这些食物,这匹马就只能葬身雪地,唉,这生死也真是在一念之间啊。
现在这匹马只要休养几天就能恢复体力,不用再为马的食物发愁,也该想想怎么回去了。
马清心底那股先前因为这匹瘦马而被压抑的想法又隐隐升腾起来。
马清是个有野心的人。穿越来此前,他是奔着成为行业老大去的,来到这里却成了一个最底层的贱卒,他当然不甘心。
有句话说得好,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枷锁,而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此时马清的枷锁就是他的贱卒身份。他也没有要整个世界的野心,只是想求个富贵,过上财富自由的好日子。
“富贵险中求”,人要想得到,总要能舍,现在他一无所有,要舍就只能舍一条命。
舍命摆脱贱卒,成为人上人,就成为马清不那么高尚的理想。
马清解下自己的劲服裤子,这是一条两只大裤腿的裤褶。他将三十多斤豆子全部捧进裤子的两条裤腿里,然后将腰口和两个裤脚一扎,裤子就成了两条连着的装满豆子的粮带。
他掂了掂这条粮带。绸质的裤子很结实,三十多斤的豆子装在里面很安全。
马清又从劲服上衣里抓了一把之前碾碎的碎豆子递到马嘴边。马将头摆了过去。
这匹马先前吃下的豆子已经在胃里膨胀起来,虽然量不多,却也占满了它极度饥饿后缩小的胃。
马清将上衣里的所有碎豆子都倒进了马槽。他穿上上衣,将腰带和刀绑好,又将那条裤子做的粮带放进大坑里,再推了一些土将大坑埋上。做完这一切,他上前解下马缰,将马拉出马厩。
马清不懂养马,他觉得人吃饱了都要散散步促进消化,马应该也是一样。这匹极度饥饿的马吃了不太好消化的豆子,自然更需要遛一遛。
到了大街上,穿堂风将马鬃吹得直立起来。马昂头嘶叫,翘尾巴使劲甩着。
马清牵着马沿大街往南走,他的耳中灌满了奇怪的声音。有时似尖利的狼嚎,有时似低沉的虎啸,还有的就像鬼哭一般。
这些声音都是呼呼劲风进出街边各幢房子的破烂门窗洞而发出的。若是深夜,就是结群进来的普通壮汉都会被吓个半死。马清感到毛骨悚然,他并不担心正前方出现什么奇怪,总担心背后遭到袭击,因此一边走一边不自主地转头四下观看。
这匹马却张开着大鼻孔,高抬着有力的四肢,头一点一点的,每一个动作像踩在奇怪声音的音节上,似乎在有节奏地跳舞。
这匹马的表现给了马清十足的安全感。他不再恐惧,也不再神经质地四下转头。
行走了二百多步,他们来到了村南的出口。一棵一尺半粗,七八尺高的枯树,树枝上挂满了雪。一只黑黑的乌鸦停在树枝上好奇地盯着他们。
马清将马拴在树干上,然后双手抱着树干,双脚踩着树干轻松上了树。那只乌鸦原本还静静地,两只眼睛嘲笑似地看着马清,见马清上了树而且飞快地离它越来越近,才陡然回过神来,凄厉地骂了一声飞走了。
马清上到九尺高的地方就已经不能再上去了,因为都是很细的干树枝。他停了下来,踩在一根酒杯粗的树枝上朝东边眺望。
四五里外,厢车围成的关西军营帐像铁链子一样,铁链子里面是豆子一样的士兵。营内西南角和西北角上空各有一群乌鸦盘旋,黑压压像低空的飞机一样。
西南角是杀马的地方,他和简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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