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在渡东庄，我见他俩一次，就揍一次。”尘大帅叫阵，他的表演是有时效的。
“本事真大。”尘贵方真的生气了，像家长训斥孩子。
“走的走的，我们走的。”孟兰芬抓住孟东的胳膊，急得要哭。
“我怕你？”孟东咬着牙道，瘦腮绷出一条线。
“真好笑，又不在你家，你撵谁啊。”尘屿诧异问。
来者们同时一愣，他们此时站的点位是尘贵方的家。
“在很久很久，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为了逃难，我们姓尘的祖先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到了这里，后来不打了，我们也没回去。”尘屿说起毕淑正曾经讲给他的故事，“这也不是我们的地盘啊。”
尘屿胆大心细、擅钻研，喜欢天上的星星，也喜欢土地掩盖着的未知，在他不稳定的价值观形成过程中，注入了对永恒的质疑，以及对地域归属感的抛弃。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们只说现在。”尘大帅脱口而出混混、帮派惯用的话。
“对，英雄不问出处。”尘振刚反戈一击，自以为替天行道振臂高挥。
感觉尘虎马上要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在没有。
“不讲理。”尘黛蹲在地上，搂着露露的脖子，从门缝里道。
“你说谁不讲理，有本事出来单挑。”尘虎对着尘黛怒道。
“就是，躲在门里算什么英雄好汉。”尘振刚哼道，他一定对英雄有痴迷。
“好男不跟女斗。”韩春雷见这句没人说，赶紧抛了出去。
“行了！”眼看一场孩子间的幼稚混战即将拉开，张美英一声呵斥，“我带大帅去卫生室抹点紫药水。”
“老子用不着。”尘大帅拽拽衣服，仰头走向李明澈和孟东。
仲保娥和孟兰芬使劲拽着他们往后推，没有拽动。
“你们给我等着。”
又是等……
“走！打球去！”
尘大帅一声令，跟班们自觉齐齐打开中间的道，尘大帅摆着老大的谱，扬长而去。
“就这样算了？”刘大闺女又哭起来，这次是哭着走出大门。
“嫂子，我打电话给我对象，让他来带东子回去。”孟兰芬为自己的人惹出事端，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什么孩子，让父母惯得这样蛮横，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张美英气道。
但她没有挽留孟东的意思，万一尘大帅把孟东打出个好歹，或者孟东真的下了更狠的手，她这辈子就别想利索了，她确实担当不起。
不过也不仅仅因为这个。
“也不是因为这个，毕竟男孩子做这个本来也不是长法。”张美英眼睛躲过孟兰芬和孟东，看向旁处道。
不过也不是因为这个。
尘贵方要说话，被张美英眼神阻断了。
孟东未说话，只露出吃了苍蝇般咽不下的难看表情，转身回了自己卧室，他一边觉得不服气，一边觉得待下去也没意思。
“我……”仲保娥欲言又止，她不像孟东，她既无来处，也无去处。
“黛黛、小屿，以后上下学你们都和明澈一起，他们不敢拿你俩怎么样。另外，除了在家里，周六周天出去玩也都叫着，小屿你跑得快，有什么事情回来告诉我们。”张美英道。
“没事别跟他们起冲突，避着点儿，和班里其他同学玩。”舅姥爷嘱咐。
“你们去后面做作业，奶奶过晌午煮羊汤，做完作业，你们去那边吃晚饭。”张美英又道，支开了孩子们。
仲保娥叹下一口气。
李君儒四岁时，母亲去世，父亲早早遁入山林，他与孤儿几乎无异，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无法还手的揍，终于长大。
进山伐木，养活自己，绝不惜力气。
后来结婚生子，同村有两个人，找他一起合伙做木材生意，说赚大钱，能养老婆孩子。
进林场砍木头，说他能干，累活是他的。出林场卖木头，又说他性子软，不会要高价。
都是那俩人去，到底卖了多少钱，李君儒从来都不知道。
“后来，明澈爸在林子里被树砸了，砸的头，那俩人直接把他拉到了家里，血流的头发、脸上、脖子、衣服到处是，那么多血红口子还在冒血，那俩人就只说了句‘流的血还不如杀一只鸡流的多’就走了。我用推车把他拉去的医院，守了一宿，我都以为他活不了了。”
“这俩人一个是他亲表弟，一个是他亲表姐夫。”
大家听得一时发闷。
“所以，你们就来了这里。”马红玉问。
“活不下去了，这里好歹是根。”仲保娥哽咽。
“咬住牙，活下去。”张美英道。
李明澈坐在写字台前，目光迷茫而混浊。
“明澈，你喝羊汤，放香菜吗？”尘屿问李明澈。
李明澈摇摇头。
“我也是，就尘黛喜欢放，还放那么一大把，味道多像臭大姐，是吧。”
“那我今天不放了。”尘黛道。
李明澈看看尘屿，又看看尘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没有答案，但放心吧。
李明澈被孤立了。
尘振刚、尘虎命令班里所有男生都不得跟李明澈玩。
“说一个。”尘黛费劲叠出一个歪七扭八的东西南北折纸，套在手指头上，走到李明澈跟前问。
“你叠的也太丑了吧。”
“你……说一个。”
“南，竖着七下。”
“也太多次了吧。”尘黛抱怨着，还是照做了。
“是猪哎～”尘黛展示纸上画的猪像咯咯笑。
“你画的全是猪吧。”
“尘黛，你干嘛老跟男生一块？”尘振刚站在讲台，教杆敲着讲桌问。
立即几个“哦吼”的起哄声。
“……”尘黛脸红了，这几乎是最顶格的羞辱了。
“尘振刚！下来！还有没有纪律，有没有规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班长！”王倩厉声道，转头朝尘黛露出为之报仇的得意笑。
因尘黛之前提醒过王倩，如何将挨打减量至最低，王倩自觉遵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江湖规矩，大姐大将尘黛拦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我看看你画的全是猪吗？”李明澈道，声色不动，以不知尘振刚所云何事的语气，或许他真的不知。
“果然是。”李明澈将折纸拿过去，打开了看了一圈。
“……”
尘振刚也只是学电视里的东西，果然无趣，下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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