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号内·日·雨】
雕花木门被暴雨拍打得哐当作响,26岁的苏承宗(苏半城)攥着账本靠在柜台后,指节因用力泛白。账册上“亏欠纹银三千两”的批注像道伤疤,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接手隆昌号三个月,钱庄仍未摆脱绝境,储户提款如潮水,放贷却因商户信用不足处处碰壁。
“掌柜的,米铺王老板又来催款了。”伙计阿福缩着脖子进门,衣襟滴下的水在青砖上砸出小坑。
苏承宗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堂。昨日最后一位老客户也取走了存款,唯有墙角那架老算盘泛着包浆,无声诉说着钱庄曾经的兴旺。忽然,算盘上交错的竹棍让他灵光一闪:若商户们能像算珠般相互借力,连成一串,风险是否能分摊?
他猛地站起来,账本“啪”地摔在柜台上:“备伞,去绸缎庄。”
【瑞和绸缎庄·日】
雕花柜台后,陈老板正对着半匹滞销的杭缎叹气,忽闻伙计通报“隆昌号苏掌柜到访”,脸上立刻堆起三分客套:“苏掌柜这趟,是来收账的?”
苏承宗掀开湿淋淋的油布伞,衣摆滴水却顾不上擦:“陈老板误会了,今日是来谈一桩共赢的生意。”他从袖中掏出两张宣纸,一张画着三个环环相扣的圆圈,另一张列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您看,若您与米铺王老板、当铺周老板三家互作保人,每家只需抵押三成货物,便能从隆昌号贷出五成货款——”
“慢着!”陈老板突然拍案,老花镜滑到鼻尖,“互作保人?若王老板还不上钱,我岂不是要替他填坑?”
苏承宗不急不躁,用算盘噼啪拨弄:“陈老板请看,三家总抵押值一万两,共贷五千两。若其中一家违约,其余两家只需各担两成,比独自承担风险少了六成。况且您的绸缎、王老板的米、周老板的典当物,本就是百姓刚需,销路互补,风险自然分散。”
陈老板盯着算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去年他因替人担保被拖垮过一次,此刻仍心有余悸:“说得好听,可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别人不耍滑头?”
苏承宗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份泛黄的地契,拍在桌上:“我以自家祖宅作总保,若三家任何一方出问题,隆昌号先赔三成。”见陈老板瞳孔骤缩,他放缓语气,“陈老板可知,您库房里那二十匹湖绸,再压三个月就要霉坏?与其烂在箱底,不如贷银周转,赶在秋节前做成旗袍料子——”
窗外雨声渐歇,陈老板的手指终于从扳指移到了契约上,在“互保人”一栏轻轻点了点。
【永丰米铺·黄昏】
米铺内飘着新米清香,王老板正用斗笠拍打账本上的老鼠屎,见苏承宗进门,立刻黑了脸:“苏掌柜来得巧,我正要去隆昌号讨说法——为何压着我的押款不放?”
苏承宗没接话,先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路过点心铺,捎了您爱吃的桂花糕。”待王老板脸色稍缓,才指着墙角堆得冒尖的米袋:“王老板,今夏雨多,新米潮气重,若不及时运到松江府,三个月后怕是要亏空两成。”
“还用你说?”王老板灌了口浓茶,“可没有保人,钱庄根本不肯放贷!”
“所以我给您送保人来了。”苏承宗展开三张契约,“您、陈老板、周老板三家互保,每家只需押三成米、绸、典当物,便能贷出五千两周转。”
王老板的手指在契约上划过,突然停在“违约条款”处:“若周老财那老狐狸卷钱跑了,我岂不是要替他还账?”
苏承宗早有准备,摸出一本《松江府粮价月报》:“王老板看,下月漕运开通,松江米价必涨两成。您用贷银提前囤粮,赚的钱足够应付风险。再说周老板的当铺开了二十年,房产地契都在租界备案,跑得了人跑不了铺。”
他忽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陈老板已在契约上按了手印。您若加入,三家联名的保书,连官府都要高看三分——以后再遇粮商压价,咱们三家一起抬价,不比单打独斗强?”
王老板的茶盏在桌面磕出声响,目光扫过苏承宗磨破的袖口。这个曾在裕丰钱庄当学徒的年轻人,此刻眼里燃着一团火,让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冲劲。终于,他扯过账房先生的毛笔,在“互保人”一栏重重落下笔尖。
【同福当铺·夜】
当铺门首的“裕”字灯笼在风中摇晃,周老板半靠在太师椅上,指尖拨弄着串佛珠,听着苏承宗的解说,忽然冷笑:“苏掌柜好算计,拿我们三家当棋子,替隆昌号填窟窿?”
苏承宗站在当票堆积如山的柜台前,并不慌张:“周老板误会了。连环担保,保的是咱们共同的财路。您看——”他展开一张上海地图,用朱砂笔在三个红点间画了个三角,“绸缎庄在南市,米铺在十六铺,当铺在英租界,正好覆盖三个商圈。客户在绸缎庄买了料子,可去米铺抵账;在当铺典当了物件,可用米票、绸票支付——资金在咱们三家间循环,银钱活水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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