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衙门初现】
1868年春,扬州城晨雾未散,两淮盐运司衙门朱漆大门前已停满青呢小轿。28岁的苏承宗身着藏青缎面长衫,袖口绣着半枚算盘暗纹,手中握着卷边沿磨白的《两淮盐法志》,目光扫过门前张贴的《盐引招商榜》,眉峰微蹙——榜文末尾盖着盐运使司的朱砂大印,“仅限三家”的批注格外刺眼。
“掌柜的,胡记钱庄的伙计刚把二十万两银票抬进去了。”跟班阿福凑在他耳边低语,布鞋在青石板上蹭出细碎声响。
苏承宗指尖摩挲着书页间夹着的宣纸,上面是他连夜算出的两淮盐区产销数据:“胡雪岩这是要砸钱铺路。”纸页翻到夹着红绸的那章,“乾隆朝定例,盐引需凭‘窝本’申领,如今窝本都在盐商世家手里……”话未说完,忽见一顶八抬暖轿径直落在内衙门前,轿帘掀开,露出江宁织造府的金丝牡丹纹。
【午刻·账房惊变】
晌午的日头晒得盐运司后巷石板发烫,苏承宗跟着管账老吏钻进潮湿的档案库。霉味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成排樟木箱上贴着“同治三年”“同治五年”的封条。
“苏掌柜要看十年内的窝本流转记录?”老吏咳嗽着点亮油灯,“自庚申之乱后,这些账就没人碰过……”
木箱开启的刹那,老鼠窜过的响动惊得阿福差点打翻灯盏。苏承宗借着摇曳的火光翻查账册,突然指尖顿在泛黄的纸页上——同治五年的“窝本易主记录”里,扬州盐商吴永盛的名字旁,赫然盖着两江总督衙门的关防大印,批注栏写着“报效军饷银十万两,准领窝本二十张”,却无任何银钱过账记录。
“不对。”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算盘,噼啪拨弄算珠,“当年军饷解送清单上,吴永盛明明只捐了五万两。”账册边缘的火漆印已开裂,露出底下重抄的墨迹,“阿福,去查吴永盛去年卖给胡记钱庄的盐引数目。”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锣声,有人高喊:“南乡盐场走水了!”
【申时·火场夺账】
南乡盐场的晒盐池在暮色中泛着白光,火势借风势窜上草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盐工们抱着竹筐往河沟跑。苏承宗赶到时,正见账房先生抱着一摞账本往火里冲——那是盐场历年的产销底账,若被烧毁,便再无凭证证明盐引配额。
“拦住他!”苏承宗甩了长衫往肩上一搭,抓起木桶泼湿领口,“阿福,去搬救兵!”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账房先生已被火舌逼到墙角,账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封面赫然印着“两淮盐引窝本清册”。
“先生!”苏承宗冲过去时,房梁“咔嚓”断裂,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一串血泡。账房先生已昏过去,他单膝跪地收拢账本,突然听见头顶传来 cracking 声,抬头见燃烧的房梁正砸下来,立刻将账本护在胸前,就地一滚——
“掌柜的!”阿福带着盐工们提水赶来,只见苏承宗从火海里爬出来,后背的衣衫已焦黑,怀里的账本却用衣襟裹得严严实实。他往地上一坐,翻开被火星燎了边角的“窝本清册”,目光落在同治五年那页:果然,吴永盛的窝本转移记录被人用酸水改过,原数“二十张”被涂改成“五十张”。
【戌时·密室权衡】
二更天,隆昌号扬州分号的密室里,三盏气死风灯将苏承宗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桌上摊着两摞账:一摞是火场救下的窝本清册,一摞是阿福连夜查来的胡记钱庄盐引流水。
“胡雪岩通过吴永盛倒买窝本,虚增三十张盐引配额,再以低于官价一成的价格倾销。”苏承宗蘸着茶水在桌面画起关系图,“但他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环——每引盐需缴纳的‘余盐银’,朝廷今年加征三成,他若按低价卖,每引要倒贴三钱银子。”
阿福盯着桌上的密信,信封上印着“两江总督府密档”:“掌柜的,这贪污证据要是捅出去,胡雪岩的盐引怕是要被吊销,但咱们正在申领特许权,得罪了总督大人……”
烛花“噗”地爆响,苏承宗望着窗外摇曳的灯笼,想起三年前在裕丰钱庄焚账时的场景。指尖抚过账本上被火燎出的焦痕,忽然笑道:“去把扬州府刑房的陈老夫子请来,就说我要誉抄一份‘盐场失火损失清单’。”
【子夜·暗棋落子】
子时三刻,盐运使司后宅的海棠花影里,苏承宗将一个素白信封塞进老吏手中:“劳烦转呈盐运使大人,就说南乡盐场的账,该由朝廷的御史来查。”信封里除了火场救下的账册副本,还有一张银票——数额恰好是吴永盛当年虚报的五万两军饷。
老吏的手在袖中一抖:“苏掌柜可知,这上面盖着总督府的关防?”
“所以才要请御史台的人来查。”苏承宗压低声音,“明日卯时,我会在招商会上呈交《两淮盐务改良策》,其中第三款‘窝本核查制度’,还望大人留意。”转身时,袖中滑出半块和田玉算珠,正是三年前焚账时客商们联名所赠,算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恰与招商榜文上的朱砂印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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