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商路暗涌(上)
漕船行至瓜洲渡口时,苏半城望着舱内堆叠的青白盐包,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布庄清点的蜀锦存货。那些用桑皮纸仔细包裹的湖蓝缎面,此刻正安静躺在扬州城的库房里,与这船舱里粗粝的盐包形成微妙对比。
“老爷,漕帮的赵老大派人来问,下趟船是否还走楚州水道?”小厮阿福递上温热的茶盏,船身随波浪轻晃,茶汤在盏中漾起细微波纹。
苏半城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投向甲板上正在搬运盐包的脚夫。他们肩头的粗布衣裳被汗水浸透,突然让他想起上个月在布料行听到的抱怨——北地商客总嫌江南布庄供货太慢,若能搭着盐船的水路...
“回赵老大的话,”他忽然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桌相撞发出轻响,“下月起增开两条货船,一条走楚州运盐,另一条...装布。”
第四十三章:布盐同舱(中)
扬州城最大的布庄“云锦阁”内,掌柜林盛举着账本直皱眉:“老爷,这棉布压舱损耗率怕是要超三成,更别说蜀锦这类精细料子...”
“用防潮油纸裹三层,再衬上生石灰包。”苏半城用镇纸压平楚州商户的订单,“去年盐船走泗州时,二十万斤淮盐也只损了半成——你当漕帮那些防水舱板是摆设?”
林盛还欲争辩,却见东家已铺开漕运地图,指尖在“清江浦”三字上重重一点:“此处是盐布转驳中枢,你带两个伙计去设分号,凡买布十匹以上者,送精盐二斤。”
“送盐?”林盛瞪大眼,“那可是咱们的主营货品...”
“拿三钱银子的盐,换十两银子的布流水,你算不清这笔账?”苏半城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张烫金请帖,“明日去盐运使府赴宴,我会让管家把楚州布商的名录整理给你——记住,凡有盐引的商户,都送两匹湖绸试样。”
第四十四章:暗度陈仓(下)
三个月后,清江浦码头出现了奇特景象:苏记盐船卸下雪白盐包的同时,船舱二层悄然滑出用油布严密包裹的布疋。脚夫们哼着号子,将“苏记淮盐”与“云锦蜀锦”的木箱并列堆上马车,送往同一处货栈。
“苏老爷这招妙啊,”楚州布商陈万贯摸着新做的湖蓝缎面马褂,笑得眼睛眯成缝,“以往我从江南运布,光运费就去了两成利,如今搭着您的盐船...啧啧,这省下的银子够多置两家染坊了。”
苏半城往对方茶盏里添了勺蜂蜜:“陈老板若是看得上,下月可匀五艘船给你专运布料——不过嘛...”他指尖轻点桌面,“楚州地界的盐价,还望陈老板帮着压一压那些私盐贩子。”
陈万贯心领神会,举杯时袖口露出寸许蜀锦花纹:“自打苏老爷的精盐入市,那些粗盐贩子早没了生意——不瞒您说,我婆娘现在腌菜都非‘苏记’不买。”
第四十五章:风波乍起(上)
正当布盐联运渐入佳境时,一场暴雨打破了平衡。
南京布商联名状告苏半城“垄断水路、挤压同行”,漕运衙门的传票随加急快马送到扬州。与此同时,清江浦分号传来急报:三艘满载布料的盐船因“涉嫌走私”被扣留,船上三十匹贡品云锦不知去向。
“是徽州布商干的。”林盛攥着湿透的密报,“他们眼红咱们的运价,买通漕运副使扣船...”
“贡品云锦?”苏半城捏碎手中的蜜饯,糖渣溅在账本上的“楚州布行流水”字样上,“去查这三个月内,徽州人往宫里送了多少匹云锦——再备份厚礼,去拜访江宁织造府的管事。”
阿福在旁听得心惊:“老爷是说...他们偷梁换柱?”
“不然为何单扣云锦?”苏半城起身披上蓑衣,“备船,连夜去清江浦。记住,把去年给盐运使夫人的那匹茜香罗带上——该让有些人看看,谁才是宫里挂了号的供货商。”
第四十六章:双棋同活(中)
漕运衙门的偏厅里,苏半城将茜香罗展开半幅,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柔光。漕运副使的指尖刚触到布料,便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
“此乃去年苏州织造进贡的次品,”苏半城微笑着递上礼单,“卑职听闻大人府上千金待嫁,特备了几匹上等蜀锦作添妆。”
副使咳嗽两声,目光落在礼单上的“淮盐千引”字样:“苏老板的心意某领了,只是这走私一案...证据确凿啊。”
“证据?”苏半城从袖中取出户部印发的《商路协同章程》,“卑职按朝廷新规整合水陆资源,上月已在户部备案——至于贡品...”他忽然压低声音,“江宁织造今早传来消息,说近日有批‘流拍贡品’流入民间,不知大人可曾听说?”
副使脸色微变,窗外恰在此时响起马蹄声。阿福推门而入,附耳低语几句。
“巧了,”苏半城轻笑,“卑职的船队刚在长江口截下一批‘私运布料’,竟与大人扣下的那批云锦花色一模一样——您看,是否要一并送去江宁织造府鉴别?”
第四十七章:局成势定(下)
徽州布商的店铺被查抄那日,苏半城正在清江浦验收新到的布疋。林盛捧着账本报喜:“老爷,南京布商联名撤诉了,如今咱们的布船已占了漕运三成运力...”
“三成?”苏半城用银簪挑起一匹月白细布,对着阳光查看织纹,“让楚州的陈老板牵头,联合江北布商成立个‘布行公所’——以后凡是走苏记盐船的布商,每匹布抽半分利入公所,用于疏通水路关卡。”
林盛目瞪口呆:“这不是拿自己的利分给别人?”
“独占者必遭忌,”苏半城将布料丢回货箱,“当年我初入盐运时,就是吃了单打独斗的亏。如今让布商们尝尝甜头,日后盐价若有波动...”他指尖敲了敲盐包,“他们的嘴,可比我这商人的话管用十倍。”
江风卷着咸腥味扑进船舱,苏半城望着码头上忙碌的脚夫,忽然想起发妻临睡前的话:“你这盐和布啊,倒像是夫妻——一个经得住粗磨,一个受得起细裁。”
他低头笑了,从箱底摸出块新染的靛蓝布料,准备裁件马褂送给刚满周岁的幼子。布料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盐味,混着浆洗后的清香,竟成了他如今最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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