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移,鎏金更漏已指向午时三刻。
苏槿垂眸拨弄着青瓷盏中的茶沫,水面倒映出皇帝仍端坐在紫檀圈椅上的身影——他自清晨入殿议事后,竟再未提过离开二字。
"陛下。"她忽然轻叩案几,指节与玉石相击发出清越声响,"御膳房申时该进膳了。"
皇帝正把玩着苏槿搁在案头的和田玉镇纸,闻言指尖一顿。
这分明是逐客令,偏生她说得滴水不漏。
皇后忽然从屏风后转出,捧着盏雪梨枇杷露笑道:"臣妾方才见母后咳嗽了两声..."她却将甜白瓷盏搁在皇帝手边,"陛下日夜操劳,既然母后无事,那我们便不打扰母后用膳吧..."
苏槿唇角微弯。
周景熹面色不悦,可皇后说了他也不好再留下"既如此..."周景熹起身,玄色袍角扫翻了那盏枇杷露。琥珀色的汁液在青金石地面上蜿蜒,像条吐信的毒蛇。
他凝视着苏槿发间那支随动作轻颤的玉簪,忽然伸手拂去她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明日朕带新贡的碧粳米来,与母后同尝。"
皇后猛地攥紧帕子。碧粳米每年只产三石,连中宫都未曾分得半勺。
苏槿却已转身走向内殿,素白裙裾掠过门槛时飘起又落下,像只敛翅的鹤。
她声音从鲛绡帐后传来:"哀家近日食欲不振,陛下不如...赐给皇后。"最后二字咬得极轻,却让皇后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这是施舍,更是警告。
紫宸殿内,金丝楠木案几上摆着精致的御膳,可帝后二人却各怀心思,食不知味。
周景熹执起玉箸,夹了一片清蒸鲥鱼,却迟迟未送入口中。他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赵如嫣:“皇后方才在长乐宫,越距了。”
赵如嫣指尖微顿,随即含笑为他斟了一杯酒:“陛下心疼了?”
周景熹眉头一皱,语气冷了几分:“朕只是提醒你,礼不可废。”
赵如嫣低眉顺目,可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翳。她轻轻放下酒壶,声音柔婉却字字如刀:“陛下莫忘了,苏槿虽绝色,却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只要她在一天,朝中苏家的势力便不会倒,您的皇权……便永远有个掣肘。”
周景熹眸色微暗,指节轻轻敲击案几,似在思索。
赵如嫣见他沉默,又缓声道:“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苏家送她入宫,不就是为了牵制陛下吗?如今她仗着太后的身份,连陛下都敢怠慢,若再留下去……”
“够了。”周景熹忽然打断她,语气里竟带着一丝不耐,“她被送进宫时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被困在这深宫里,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何必赶尽杀绝?”
赵如嫣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在为苏槿开脱?
她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勉强笑道:“陛下仁厚,可朝堂之上,容不得心软。”
周景熹不再言语,只冷冷饮尽杯中酒,目光却透过殿门,遥遥望向长乐宫的方向。
赵如嫣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苏槿,必须死。
回到清宁宫,赵如嫣挥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案前,执笔蘸墨,笔锋凌厉如刀:
“父亲亲启:苏槿已成大患,陛下态度有异,恐生变数。需速除之。”
她将信笺封好,交给心腹嬷嬷,低声嘱咐:“务必亲手交到父亲手中,绝不可经他人之手。”
嬷嬷领命退下,赵如嫣走到窗前,望着清宁宫的方向,眸中杀意凛然。
——既然陛下如此,那便由她来当这个恶人。
另一边,夜色沉沉,客栈二楼厢房内,烛火摇曳。
李琮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杯盏,眼底一片冷意。
“殿下,查清了。”侍卫低声禀报,“那药……是二皇子的人下的。”
李琮唇角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倒是心急。”
昭国国君病重,此事秘而不宣,唯有他与母后知晓。此次他秘密随使团前来大周,名义上是“微服探查”,实则是为寻一味能续命的奇药。
可二皇子显然不这么想——他巴不得太子在外“意外身亡”,他便可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子之位。
“殿下,那药……”侍卫欲言又止。
“无妨。”李琮淡淡道,“我并未饮下。”
他早已察觉二皇子的动作,本打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可谁知阴差阳错,他竟误饮了另一杯茶——那杯本该是周景熹派人绑来的“替罪羊”所喝的迷药。
等他醒来时,人已在长乐宫偏殿。
“殿下,属下失职!”侍卫跪地请罪,“当时只顾着追查二皇子的人,未曾注意您被……”
李琮抬手打断,眸色深沉:“长乐宫住的是谁?”
“大周太后。”
“太后?”李琮眉头一皱,指节微微收紧。
——那女子那般年轻,又分明是处子之身,怎会是太后?
他回想起那夜烛光下,她动情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占有欲。
李琮指尖轻叩桌面,“去查,昨夜那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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