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牌在流血。
裴厌攥着陆青崖留下的信物,指缝间渗出的锈液竟带着体温。三百铁甲卫在客栈外列阵,额间刀环碎片发出蜂群般的嗡鸣,与苍狗刀鞘内的震动逐渐同频。
"他们不是活人。"沈知微蜷缩在窗棂阴影里,青灰瞳孔收缩成线,"是蚀心锈养的蛊...哥,你听得见锈哭吗?"
裴厌突然按住右耳——那里有根血管正随着铁甲踏步声鼓胀。疤脸妇人的婚帖飘落在地,发黄的纸面显现出暗红纹路,竟是幅皇陵地宫图。图中央标着第九鼎的位置,旁边小字写着:"以血亲骨,启锈之门"。
苍狗刀毫无预兆地出鞘。
刀光掠过裴厌左腕,血珠洒在骨牌上。牌面"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半片干枯的指骨——指节处赫然是裴氏男子特有的武骨棱。
"...父亲的遗骨?"
客栈大门轰然倒塌。为首的铁甲卫面甲弹开,露出宰相萧景琰的脸。这个本该年过六旬的老人,此刻皮肤下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
"裴贤侄。"他喉间发出金石相击的怪声,"令尊的骨头,本相养了二十年..."
三百刀环突然齐鸣,裴厌的视野瞬间血红。
锈毒在血管里唱歌。
裴厌撞破后墙逃出时,发现自己的血正变成铁砂。沈知微背着他跃上屋脊,少女的脊骨凸起如刀脊,每一步都在瓦片上留下锈蚀的脚印。
"陆大哥给的不仅是路引。"她咬破手指在裴厌眉心画符,血痕瞬间被旧疤吸收,"这是‘欺锈咒’,能骗过..."
话音戛然而止。
裴厌突然掐住她喉咙,右手不受控制地召来苍狗刀。刀身完全被锈壳包裹,形如某种深海生物的螯肢。更可怕的是,他竟能感知到每个铁甲卫的位置——就像蜘蛛感应网上的震颤。
"哥...醒醒..."沈知微的指尖刺入他手腕伤口,"你吞过...母环..."
剧痛让幻象暂消。裴厌发现自己站在皇陵享殿顶端,脚下是盘旋如巨蟒的神道。远处地宫入口处,八座青铜鼎正喷出锈色浓雾,雾中隐约有九尺高的黑影在啃食什么。
骨牌突然发烫。那截指骨立起来,直指黑影方向。
地宫里的不是鼎。
裴厌摔进墓道时终于看清,所谓"第九鼎"竟是具青铜棺椁,棺身上延伸出数百条锁链,每根都钉着个锈化到一半的活人。棺盖缝隙里探出的东西,让他想起苍狗刀新生的锈壳——但那放大了千百倍,如同海底巨妖的触须。
"当年师父铸的不是刀。"陆青崖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这残念通过母环传来,带着将死之人的气音:"是鞘...用来关住..."
骨牌自动飞向棺椁。在接触青铜表面的刹那,裴厌右臂突然锈化。皮肤金属化的剧痛中,他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祠堂暗阁里,面前摆着本《裴氏锻刀录》。最后一页被撕去了,但残角上留着半句话:
"以血饲锈者,永世..."
棺盖轰然洞开。
涌出的不是锈雾,是无数记忆碎片。六岁的裴厌终于看清,雪夜那口铁鼎里煮着的,是三百具嵌着刀环的婴尸。而母亲握着的骨刃,正插在父亲心口——
"厌儿,记住..."裴沉舟在融化前大喊,"锈毒怕..."
现实中的青铜棺突然闭合。裴厌的锈化右臂被齐齐切断,落在棺盖上的血居然让青铜生出红斑。沈知微尖叫着扑来,却被黑影里射出的锈丝缠住脚踝。
"真是父子情深。"宰相的声音从棺椁里传出,带着非人的回声,"可惜裴沉舟到死都不知道..."
苍狗刀突然自行分解,锈壳脱落后的本体竟是截指骨——与骨牌里的残指严丝合缝。
锈血顺着青铜棺上的纹路蜿蜒而下,那些暗红色的沟壑突然亮起幽光。裴厌单膝跪地,断臂处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铁砂,簌簌落在地宫的黑石板上。
"哥!"沈知微的尖叫像是隔着一层铁水传来。她右腿已经被锈丝裹成银灰色,却还在用匕首割向那些缠绕的丝线,"棺里有东西在...在吃你的血!"
裴厌的视野忽明忽暗。苍狗刀分解后悬浮的指骨正发出高频震颤,与骨牌里那截残指相互吸引。当两块骨头终于相触的刹那,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不是记忆残响,而是直接从颅骨内侧响起的轰鸣:
"厌儿,看清楚了。"
青铜棺上的红斑骤然扩大,整具棺椁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裴厌的瞳孔里映出十七年前那个雪夜的真实景象:母亲手中的骨刃并非刺向父亲心口,而是插在父亲递来的一柄短刀上。那刀身布满血管般的锈纹,正是如今苍狗刀的模样。
"裴氏锻刀录最后一页..."父亲的声音混着铁器碰撞的铮鸣,"写的不是刀法,是封魔契!"
棺盖突然炸裂。涌出的不是锈雾,而是液态的金属洪流。那些水银状物质在空中扭曲变形,时而化作婴尸,时而变成戴着宰相脸皮的怪物。裴厌的断臂处突然传来钻心剧痛——锈毒正在他体内重新构筑手臂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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