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的指尖在算盘珠上轻轻一拨,檀木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声。
烛光下,他面前摊开的奏折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图表,与现代财务报表惊人地相似。这是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将现代复式记账法与明代财政体系融合的"三市分立"实施方案。
"穿越者守则第一百三十九条,"陈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当你把Excel表格翻译成文言文时,请确保户部老学究们不会当场中风。"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陈恪蘸了蘸墨,在"茶马银三市岁入预估"一栏又添了个脚注。这套方案他特意用了两种呈现方式:正文是标准的奏折文体,附录则是他精心设计的"大明版资产负债表"——将各项收支用朱墨绘制成直观的柱状图,旁边标注蝇头小楷说明。
"常乐应该睡了吧..."陈恪瞥了眼窗外,怀远侯府的主屋早已熄了灯。自从上次诏狱"考验"后,常远山总算默认了这门亲事,但看他的眼神仍像防贼似的。
墨迹干透,陈恪小心地将奏折装入锦匣。这方案太过重要,他不敢走常规渠道呈递——谁知道严党会在哪个环节使绊子?最好的办法是...
"岳父大人。"陈恪对着虚空作了个揖,"又要麻烦您了。"
次日清晨,锦衣卫衙门的书房内,常远山盯着摊开的奏折,眉头越皱越紧。飞鱼服袖口金线随着他翻页的动作闪闪发光。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常远山指着那些柱状图,声音压得极低。他虽不精通财政,但也看得出这份奏折与寻常条陈大不相同——每项收支都有来源去向,甚至精确到两;每个环节都标注了执行人和监督人;最惊人的是最后那页"岁入预估",竟将未来五年的茶税、马税、银税增长曲线画得清清楚楚。
陈恪站在案前,官袍下摆还沾着晨露:"岳父明鉴,这是'三市分立'的细则方案。小婿想着,若走通政司呈递,恐被..."
"严嵩那老贼截胡?"常远山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在图表上敲了敲,"这画的是...柱子?"
"回岳父,这叫'柱状图',能直观比较各项收支。"陈恪凑近解释,"您看,茶市税预计第一月可收八万两,画到这个高度;马市税六万两,略矮些..."
常远山突然眯起眼睛:"你怎知一定能收这么多?边关将领会乖乖交税?"
陈恪嘴角微扬:"所以小婿在监管环节设了三道关卡。"他翻到中间一页,"茶市由户部派员掌秤,马市由兵部验马,银市则设锦衣卫监督——当然,这得岳父您首肯。"
常远山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他盯着那个"锦衣卫监督"的标注看了许久,突然将奏折重重合上:"你小子...是要拉我锦衣卫下水?"
"小婿不敢!"陈恪连忙作揖,"只是想着,若岳父的人在场,那些边将至少会收敛些..."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树梢上的麻雀叽叽喳喳,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常远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目光在陈恪脸上来回扫视。
终于,他长叹一声:"罢了。这份奏折,我亲自递进宫。"说着从抽屉取出个紫檀木匣,将奏折小心放入,"你且回去等消息。"
陈恪刚要告退,常远山又补了句:"乐儿给你炖了参汤,趁热喝。"语气生硬得像是在下达军令。
西苑精舍内,龙涎香的青烟在阳光下袅袅升起。
嘉靖帝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金磬。
常远山跪在丹墀下,额头紧贴金砖,紫檀木匣高举过头顶。
"常卿平身。"嘉靖帝懒洋洋地开口,"何事如此郑重?"
常远山保持着跪姿:"回陛下,陈恪所拟'三市分立'细则已成,臣恐通政司耽搁,特亲自呈递。"
嘉靖帝的眉毛微微一动。冯保立刻上前接过木匣,捧到御前。当奏折展开的瞬间,嘉靖帝原本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大——那些奇怪的图表和密密麻麻的数字,与他平日所见的奏折截然不同。
"这是..."嘉靖帝的指尖在"茶马银三市岁入预估"的柱状图上停留,"图画?"
常远山依旧低着头:"陈恪称之为'柱状图',说是能直观展现收支多寡。"
嘉靖帝突然坐直了身子,拂尘搁在一旁。他仔细阅读着奏折上的每一处细节,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当看到"开源节流四策"时,竟忍不住轻拍桌案:"妙!"
精舍内侍立的太监们吓得一哆嗦。嘉靖帝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奏折中。这份方案实在太详尽了——从茶市如何防伪、马市如何验质,到银市兑换比率,甚至细到每个关卡需要几名胥吏、每年耗费多少灯油钱都算得清清楚楚。
最令嘉靖帝惊喜的是最后那页"五年收益预估"。按陈恪的计算,若严格执行此方案,五年后边关税收可翻倍,而军费开支能减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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