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春日里第一滴融化的雪水,清凌凌地落在他心尖上。陈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承载着无数期许的门。
洞房内红烛高烧,喜气扑面。
常乐端坐在拔步床上,大红盖头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交叠的双手搁在膝头,指尖微微发白。
床边站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和常乐的贴身丫鬟春桃,两人手里各捧着一个红木托盘。
"请新郎执秤。"嬷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称心如意,百年好合。"
陈恪接过那柄缠着红绸的乌木秤杆,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知乎收藏夹里的视频自动播放:【如何正确挑起新娘盖头:左手持秤,右手扶杆,从右下角缓缓掀起】。
秤杆尖端轻轻挑起盖头一角,陈恪闻到熟悉的桂花香。
随着红绸缓缓升起,先是一截雪白的颈子,接着是抿紧的樱唇,最后——盖头飘落的瞬间,常乐含羞带怯的容颜如同月破云来,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蝶翼般的暗影。
陈恪的呼吸停滞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魔头,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女子——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轻微的颤抖而晃动,胭脂让本就饱满的唇瓣更加诱人,那双总是盛满狡黠的杏眼此刻水光潋滟,像是含着整个江南的烟雨。
"请新人撒帐。"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春桃捧着装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托盘上前。
常乐纤细的手指拈起一颗红枣,轻轻放在床榻的东南角。
陈恪学着她的样子,将花生撒向西北。两人的指尖偶尔相触,常乐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缩回手,耳垂红得几乎透明。
"合卺酒。"
缠着红线的匏瓜分成两半,盛着琥珀色的酒液。陈恪接过时注意到常乐的指尖冰凉,却在交杯时感受到她急促的脉搏。酒液入喉,比婚宴上的任何一杯都来得辛辣,却又奇异地带着回甘。
"礼成——"
随着嬷嬷和丫鬟退出房门,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远处隐约还有宾客的喧闹,但此刻的洞房仿佛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琉璃碗中,连红烛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陈恪的醉意完全醒了。
他望着烛光下常乐低垂的侧脸,突然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乐儿?"他轻声唤道,这是今晚第一次直呼她的闺名。
常乐抬起头,眼中的水光晃了晃,突然"噗嗤"笑出声:"呆子,你冠子歪了。"她伸手为他正了正乌纱帽,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哪还有方才羞涩的模样?
陈恪捉住她的手腕,触到一圈细密的薄茧——那是常年练暗器留下的痕迹。
常乐挣了挣,没挣脱,索性由他握着,只是脸更红了。
"我...我学了好久这些规矩。"她小声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祖母说新娘子不能出错,否则会被人笑话..."
陈恪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
他忽然明白常乐今日的反常——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为了这场婚礼,硬是把自己塞进了大家闺秀的模子里。
"你很好。"他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薄茧,"比所有新娘子都好。"
常乐的眼圈突然红了。
她猛地扑进陈恪怀里,凤冠上的珠翠撞在他下巴上,生疼。"我忍得好辛苦..."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那些礼仪,那些规矩...我背了整整三个月!"
陈恪搂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嗅到她发间桂花油的味道。大红嫁衣层层叠叠,却掩不住少女玲珑的曲线。
他的手无意间碰到她腰间的荷包——硬硬的,是那个歪歪扭扭绣着"蟾宫折桂"的平安符。
"现在没人看了。"他轻笑着解开她凤冠的系带,"常二小姐可以原形毕露了。"
常乐却按住他的手,仰起脸时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她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我往交杯酒里...加了点东西。"
陈恪的瞳孔骤然收缩。知乎问题《如何识别被下药》的答案闪过:【当你的青梅竹马突然害羞时,请检查最近的饮品】。
"放心,不是泻药。"常乐笑着推开他,开始自己拆头上的珠钗,"是李太医开的...助兴的方子。"
乌发如瀑倾泻而下,常乐在烛光中转过身,嫁衣的后颈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陈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穿越者守则第一百五十八条:"他对着红烛默念,"当你的新娘主动下药时,请记住——这次终于不是泻药了。"
帐幔被常乐一把拉下,绣着百子图的锦缎如水波荡漾。
黑暗中,她摸索着找到陈恪的手,引导他解开嫁衣第一颗盘扣时,指尖冰凉却坚定。
"恪哥哥..."常乐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有一点害怕。"
这句带着颤音的请求,比任何外物都来得猛烈。
陈恪的回应被淹没在窸窣的衣料摩擦声中,只有拔步床柱上悬挂的香囊微微摇晃,将安息香的甜腻洒满红绡帐。
远处更鼓敲了三下,侯府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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