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巡抚衙门的檐角在夜雨中滴着水,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陈恪的皂靴踏过积水,溅起的泥点沾湿了五品獬豸补服的下摆。
他抬头望了望衙门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零六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当你要向一个不粘锅求助时,请记住——你真正需要的只是他拒绝你的记录。"
"陈大人稍候,容小的通报。"门房小跑着消失在回廊尽头,背影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赵诚按刀立在陈恪身后,飞鱼服的金线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冷光:"大人,这赵贞吉..."
陈恪抬手制止,眼角余光瞥见廊柱后一闪而过的衣角——有人正暗中观察他们。
不多时,门房气喘吁吁地回来:"赵大人请陈大人书房相见。"
穿过三重院落,书房窗纸上透出的烛光在雨夜中格外温暖。
陈恪整了整衣冠,指尖触到袖中那份空白的调粮文书,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知乎问题《如何应对官场太极高手》下的高赞回答闪过:【当对方注定拒绝你时,请确保拒绝的过程足够正式】。
门轴"吱呀"一声,陈恪迈过门槛的瞬间,墨香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贞吉端坐在紫檀木案后,三缕长须在烛光下泛着银光,青色官袍纤尘不染,仿佛这场夜雨从未存在过。
"学生拜见座师。"陈恪长揖到地,额头几乎触到青砖。
赵贞吉搁下毛笔,枯瘦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子恒啊,深夜冒雨来访,所为何事?"声音温和得像在问今日天气。
陈恪直起身,从袖中取出文书双手奉上:"浙江水患,粮价飞涨。学生斗胆,请座师调南直隶存粮应急。"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如同催命的更鼓。
赵贞吉接过文书,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慢条斯理地展开,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仿佛在欣赏一幅书法作品。
"子恒有心了。"赵贞吉终于开口,声音像块浸了油的棉絮,"只是南直隶近来也遭了虫灾,仓中存粮不足..."
陈恪的指甲掐入掌心。知乎收藏夹《明代官僚话术解析》自动翻开:【当领导说"不足"时,实际意思是"不给"】。
"座师明鉴,"陈恪声音发紧,"浙江灾民已开始啃树皮,若再..."
"子恒啊。"赵贞吉突然打断,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案上《论语》,"你可记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漕政改革是皇上钦命,但南直隶的粮食调度...老夫也要按章程办事。"
烛火"噼啪"爆响,惊飞了窗外一只夜枭。陈恪望着赵贞吉沟壑纵横的老脸,忽然想起当年殿试放榜时,这位座师是如何拍着他肩膀说"为国储才"的。
"学生明白。"陈恪深深一揖,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钦差体面,"只是灾情紧急..."
赵贞吉突然笑了,皱纹里藏着刀:"子恒莫急。老夫已行文江西、湖广,不日便有回音。"他起身从多宝阁取下一卷地图,"你看,漕运水道..."
陈恪盯着地图上蜿蜒的线条,耳中听着赵贞吉滔滔不绝的分析,心中却一片清明。这场对话注定无果,而他需要的正是这个"无果"。
书房外,一个书吏贴着窗棂,将对话内容记在小册子上。
墨迹未干,他就匆匆折好塞入怀中,冒雨奔向马厩。
"快!送杭州!"书吏将密信交给等候多时的驿卒,"就说赵大人没给粮!"
马蹄声淹没在雨声中,陈恪站在廊下,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赵诚不解地低声询问。
陈恪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袖口:"回杭州。戏台已经搭好,该角儿们登场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这场雨,似乎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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