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王家村的晒谷场上支起了几张八仙桌。杨明轩坐在主位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眼睛微眯着望向远处逐渐沉入山脊的落日。半个月前那场伏击战的硝烟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此刻晒谷场上飘荡的却是炖肉的香气和劣质烧酒的辛辣味道。
"队长，我敬您！"二狗子突然站起来，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双手捧着一碗浑浊的地瓜酒，"要不是您那天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我二狗子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小鬼子手里了！"
杨明轩收回思绪，咧嘴一笑，露出一排不算整齐的牙齿。他端起面前同样盛满酒的粗瓷碗，与二狗子的碗重重一碰："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啥！"酒液溅出，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两人同时仰头，喉结滚动间，一碗烈酒便见了底。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十几个汉子纷纷举起酒碗。
"队长说得对！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陈嘉硕站起来，他左臂还缠着绷带，却丝毫不影响他举碗的豪迈，"来，一起敬队长！"
"敬队长！"众人齐声喊道，声音震得晒谷场边上的老槐树都似乎抖了抖。
杨明轩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里直冲脑门，他大笑着又给自己倒上一碗："弟兄们，咱们今天能坐在这儿喝酒吃肉，是因为咱们够狠！够硬！小鬼子再凶，也怕不要命的！"他举起酒碗，"但光有胆子还不够，得练！往死里练！下次碰上小鬼子，咱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血狼特战队！"
"干！"众人又是一阵豪饮。
酒过三巡，场上的气氛愈发热烈。有人开始划拳，有人唱起了家乡小调。杨明轩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三个月前在白刃战中留下的纪念。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阴影处走来，手里端着一壶热茶。早川希子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若不开口，几乎看不出是个日本人。
"杨队长，喝点茶解解酒。"她轻声说着，将茶壶放在杨明轩手边。
场上的喧闹声突然小了几分。几道警惕的目光射向这个日本女子。二狗子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陈嘉硕说："这日本娘们怎么还在这儿？"
杨明轩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故意大声说道："希子，别忙活了，坐下一起吃！"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早川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这下周围的目光更加明显了，有人甚至放下了酒碗。
"队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队员忍不住开口，"她毕竟是日本人..."
杨明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站起身，虽然因为酒意有些摇晃，但眼神却异常清明："老胡，我问你，上个月是谁半夜给你缝的伤口？是谁把咱们从鬼子包围圈里带出来的？"
老胡低下头不说话了。
"弟兄们，"杨明轩环视众人，"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疙瘩。但希子和那些畜生不一样！她爹是日本反战同盟的，被他们自己人杀了。她现在无家可归，就是咱们的自家姐妹！"
早川希子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她倔强地抿着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陈嘉硕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端起酒碗："希子妹子，刚才对不住了！我敬你！"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众人继续喝酒谈笑，直到月上中天。杨明轩喝得最多，最后几乎站不稳，被二狗子和陈嘉硕架着送回屋里。他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杀鬼子练枪法"之类的话，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威严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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