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石床上铺着一整张虎皮。
燕灼灼被安置在上面,小庸医几番银针刺穴下去,她总算呼吸顺畅了下来,但那双眼依旧睁着,看着像是被抽了魂。
小庸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啧啧称奇道:“可真有意思,一国长公主居然患有这么严重的离魂症,她这病瞧着年头还不久了,怕是小时候受过什么惊吓,这就奇了。”
“她不是文帝和圣皇最宠爱的明珠吗?那两人在世时,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萧戾沉眸不语,神情阴鸷的可怕。
听到‘最宠爱的明珠’这句话时,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丝讥讽。
小庸医见萧戾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他完全没有解惑的意思,不由撇嘴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神算子,她这病具体多久了,我得知道准确时间,不然可没法对症下药!”
“这离魂症若不好好治,你就是下场,你想她和你一样疯?嗯,也不是不行,你俩一起疯,倒是更配了。”
萧戾冷睨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我入宫那年,她就已有此症状。”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惊,萧戾入宫那年,燕灼灼才八岁吧。
文帝那会儿也在世,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文帝最宠爱的就是燕灼灼这个长女了,那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那年岭南大旱,就因为燕灼灼喜欢吃荔枝,文帝八百里加急让人从岭南运来荔枝,不少农人田里的粮食没水浇灌,活生生被旱死,饶是如此,他们都不敢让荔枝树枯死,一整村的人,轮流以血浇灌荔枝。
当时这事引起极大的轰动,文坛间有不少人作诗《血荔枝》讽刺燕灼灼这颗‘掌上明珠’是食百姓血长大的。
可对那时才八岁的燕灼灼来说,她知道什么?
旁人不知道,萧戾却清楚,燕灼灼根本吃不得荔枝,一吃便浑身红疹。
就这时,众人却见燕灼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鸦十六耳朵最灵,他清楚听到燕灼灼念的是: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
鸦十六下意识就跟着复述了出来,听雷诧异的看向他:“你念叨什么呢?”
鸦十六指着床上:“不是我,是殿下,她一直在念叨这些。”鸦十六挠挠头:“这些话啥意思啊?我听着咋觉得那么难受。”
听雷倒是听得懂,他过去是萧戾的书童,自然也是跟着读过书的。
“好像是《女诫》……”
倒不是说燕灼灼读《女诫》有什么问题,不少富贵人家教育女儿都会让读《女诫》,但是吧,圣皇曾痛批过《女诫》,称其为‘引天下女子受戮之白绫’。
圣皇如此厌恶《女诫》,身为其爱女的燕灼灼,为何会在离魂时还诵读此文?
并且,听雷他们都不觉得燕灼灼的言行举止与《女诫》上写的‘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什么的有半点关系。
这位长公主殿下一身反骨,可半点不输他们家主子!
她如今这情况,倒像是过去有谁逼着她学这《女诫》,离魂症都给逼出来了。
听雷冷不丁想到一个人——文帝。
他偷瞄了萧戾一眼,有件事,听雷一直觉得挺奇怪的。
当初自家主子进宫就是为了复仇,最开始接近燕灼灼,进入她的长乐宫也是因为对方是文帝的爱女。
灭族之仇在前,萧戾对燕灼灼不说恨之入骨,也该是没有任何怜悯的才对。
可结果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听雷当年没跟着进宫,不知道萧戾与儿时的燕灼灼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他却能感觉到萧戾对燕灼灼态度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抵触厌恶,到后面隐隐竟有怜惜,只是这一切在文帝死后,又变了。
圣皇临朝那几年,萧戾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再与长乐宫那边有什么接触,待圣皇也驾崩了,燕灼灼变得格外亲近信任起柱国公。
萧戾对她的态度也回到了最初的厌恶,只是这厌恶里,隐隐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可最近,这态度又变了……
听雷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密室内,是燕灼灼麻木的诵念声,她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不知为何,听雷他们听着那《女诫》,头皮渐渐开始麻了。
萧戾突然从轮椅上起身,坐到石床旁,他伸出手,捂住了燕灼灼的眼睛。
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已经走了,他很满意,殿下不用再背了。”
萧戾说完这句话后,燕灼灼果然不再诵念了,萧戾将手挪开,见她已闭上了眼,但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痛苦,就像是陷入了梦魇里一样。
“狼牙留下,你们都退出去,今夜之事,绝不可外传。”
听雷和鸦十六都退了出去。
小庸医搬了个小凳坐在边上,哼道:“说吧,你既早知她有这离魂之症,应该清楚她犯病时和犯病后的情况,说详细些,我才好想法子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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