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之人又是懒汉赵铁柱。
想到前些日子赵铁柱挖了不少山薯,赵氏三叔公首次没有气恼,只笑骂一句:“无利不起早的懒货,这会急上了!”
赵铁柱双手揣袖,嘿声一笑,随手拧了把浓鼻涕撩开鞋底就是一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惹得周围荡然一空。
“赵铁柱,这回子得了钱就别瞎折腾了!”
“好生攒着,赶紧娶个婆娘回来才是!”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多大人了,还一天天烂泥甘蔗揩一段吃一段!”
“不趁有把子劲的时候攒点家底娶个婆娘再生个娃,老了咋整哟!”
大伙闹哄哄一片,你一嘴他一言。
换个人早该打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偏偏这位抠抠这挠挠那,浑不在意。
笑话,有钱不去祭祭五脏庙,攒着够干个啥?
自己辛苦了大半个月,且等着这一顿呢。
一个个饱汉不知饿汉饥的。
说的句句好听。
咋不想想就自家那来只耗子都得打洞找出路的地方,哪个小媳妇肯来?
来了也得咱守的住才是!
与其早晚两头空,不如快活一时是一时。
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货,懒得跟你们解释。
众人见赵铁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无语摇了摇头。
三叔公气的吹了吹胡子,瞪了对方一眼便懒得再看那伤眼的货。
辛苦了半月,眼见着就要摸到银钱,村人都想着先到先得。
往常一炷香才能凑齐的众人,这次半炷香不到便都齐齐到了地方。
多少年了。
以往村里都是吆喝大伙上税交粮,这给大伙发钱还真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少人来的时候还随手抄了一把小凳,来到谷场选了个视野佳的位置就一屁股坐下,掏出怀里打牙祭的炒黄豆嘎嘣嘎嘣嚼起来。
三五一群,七八一堆,闹哄哄一片,时不时就将目光往祠堂锁着的房门瞟一眼。
好家伙,那可是十筐钱串,不是十筐大白菜!
一水一水的满满十大篓铜钱串子!
活了一辈子,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任谁都兴奋的藏不住眼。
人都到齐了,宋兴旺知道大家早已按耐不住,随着一声轻咳,闹哄哄的谷场瞬间静成一片。
宋兴旺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黄纸,大家都眼熟的紧,正是前面那个叫周目的少年登的计数册子。
册子上洋洋洒洒写满了全村上下每一户名字,每个名字后跟着两个数字。
一个是大家交上来的山薯总量,一个是应得的钱数。
这是金管事走后,周目跟着宋兴旺仔细算出来的账目。
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老村长粗粝的嗓音在众人耳边缓缓响起。
“今日,是咱们宋家村的大喜日子...”
他将册子扬了扬:“也是咱们村开天辟地头一回,不用给官府交银交税还能往自家拿钱的日子!”
虽然大家就是等着分钱来的,可再听到老村长亲口这么一说,人群里依旧爆发几声抽气。
躲在人群最后的李寡妇更是紧张的攥紧了裙角,眼角湿润。
宋兴旺叹了口气,忽而沉声:“我知道,今年大家收成不好,许多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伙先还高涨的情绪听着这话也不自觉低迷几分,可不是揭不开锅了么...
村北老李头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
年轻时候干活没个轻重摔断了腿,老了全靠村里东一口西一口的接济过活。
今年大家都不好过,一个没留神,老光棍就活活饿死在了屋里头。
死的时候连个薄棺材都无,就用那睡了一辈子的破草帘子裹吧裹吧给埋了。
惨哟...
大喜日子本不该说这些丧气话,可宋兴旺当了一辈子村长,太了解眼前这群眼皮子只能看见一亩三分地的家伙。
当村长这事,就像牛拉石碾子。
绳子勒太紧,牲口就要尥蹶子。
放太松,石碾子就得满地滚。
那一筐筐钱串子,连他看了都收不住心神,更莫说眼前些个。
所以他得丑话说在前头:“我提这话想必大伙都明白,这笔买卖对于咱们许多人来说那就是救命的东西。”
“有了这钱,咱们村许多人家里就能缓过劲来!”
“有了这钱,大家伙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但是,在分钱之前,我还得给大家伙再说道说道,大家也不要嫌我这个村长话多。”
宋兴旺语重心长的说:“半月来大家没日没夜的挖薯,废了不少功夫,这钱你们拿的没毛病。”
“但你们也不能就觉得是自己理所当然该得的。”
“若当初没有大山家几个孩子,就是金子银子放你们跟前,你们也认不得。”
“所以有那眼气眼红的,我劝你们趁早收收!”
宋兴旺拍拍皱巴巴的账本:“关于卖山薯得来的钱怎么分,虽然一早就说过,但现在还是要给你们再好好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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