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西暖阁的烛火明明灭灭,五位御女围坐在铜炉旁,宋知夏捏着绣帕的手指微微发白:“原来祁王殿下的嗓子...是这么哑的?”话音未落,周铁衣已重重将茶盏搁在案上,震得茶汤溅出:“那个妖妃当真是蛇蝎心肠!”
林晚棠望着跳动的烛芯,声音发颤:“我曾听乳母说,当年民间饿殍遍野,流民举着‘除妖妃,清君侧’的旗号攻城...”她的话被李玲倒抽冷气的声音打断,赵嘉欣下意识往铜炉挪近几分,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寒意。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陈嬷嬷拄着藤杖缓缓而入。老嬷嬷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半部宫史,她望着案上摇曳的烛火,忽然轻笑出声,却带着几分苍凉:“你们当阿兰娜只害了这些?当年文德淑皇后和温太贵妃被囚冷宫,吃的是馊饭,睡的是霉草,身上没一块好肉...”
“祁王殿下那么小,也遭此毒手...”宋知夏眼眶泛红。陈嬷嬷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低沉:“那妖妃的爪牙往孩子嘴里灌毒时,皇后娘娘撞得头破血流也没能拦住。若不是温太贵妃跪求阿兰娜,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一条活路...”
殿内死寂如坟。周铁衣突然握紧拳头:“那当今陛下呢?在天牢里...”
“三年啊,整整三年!”陈嬷嬷枯瘦的手指敲击着藤杖,“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那会儿就被铁链锁在满是老鼠的地牢,苏太师为了给他送口饭,生生挨了三十大板。萧易成唐王带着死士劫狱,结果...”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唐王妻妾与孩子和苏家满门抄斩那日,血都把护城河染红了。”
赵嘉欣颤抖着问:“可...可苏太师如今权倾朝野,也有人说他...”
“放屁!”陈嬷嬷突然厉声打断,震得众人一哆嗦,“当年若不是苏太师散尽家财招兵买马,联合江湖义士里应外合,先帝早就被阿兰娜那妖妃掏空了国库!他如今揽权?若不是为了护住陛下和这江山,何苦背上骂名?”
铜炉里的炭火突然爆开,火星溅在李玲的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林晚棠望着老嬷嬷佝偻的背影,恍惚看见无数个寒夜里,文德淑皇后抱着高烧的皇子在冷宫啼哭,温婉宁太贵妃用自己的身子为祁王挡下棍棒,而当今陛下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靠着“活着夺回江山”的执念熬到黎明。
“都记住了。”陈嬷嬷转身时,烛光照得她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这宫里每一块砖,都浸透了血与泪。当年你们还没出生呢!你们如今能平安度日,是有人把刀山火海都替你们踏平了。”说罢,她拄着藤杖缓缓离去,留下五位御女在摇曳的烛光中,望着彼此通红的眼眶,第一次真正读懂了这座长安城的重量。
深冬的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唐婉兮的寝殿内,药香混着白梅香萦绕不去,铜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她苍白的面容忽明忽暗。朱蔷薇守在榻前,正用绢帕沾着温水擦拭婆母的唇角,忽见宫女小春跌跌撞撞奔来,手中药碗腾起袅袅热气。
“王妃!新煎的药来了!”小春气喘吁吁,鬓角还沾着雪水。朱蔷薇不疑有他,接过药碗轻轻吹凉,将唐婉兮扶起半分,小心翼翼地喂入药汁。药汁顺着嘴角滑落,在素白的枕巾上洇出深色痕迹。
谁也没注意到,小春望着空药碗,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方才慌乱间,竟错拿了隔壁偏殿为风寒宫女准备的药。那药里多加了三钱附子,本是为驱寒所用,于病入膏肓的唐婉兮而言,却是致命的毒药。
半个时辰后,唐婉兮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朱蔷薇手中的药碗“啪”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快来人!宣太医!”她死死攥着婆母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冷,唐婉兮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寝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林知鸾冲进来时,正看见唐婉兮的手无力垂下,重重砸在床沿:“婉兮!”她扑到榻前,发间珍珠流苏散落一地,“你不是说好了,要看着允谦抱上皇孙吗?”
祁王萧允谦发疯似的撞开殿门,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他踉跄着跪在床前,将母亲冰冷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母亲...您睁眼看看儿臣...”话音未落,泪水已砸在唐婉兮手背上,却再唤不醒她沉睡的面容。
小春瘫坐在墙角,抖如筛糠,终于哭喊出声:“是奴婢的错...奴婢送错了药...”她的话淹没在众人的哭喊声中。苏倾城捏着温婉宁的信笺冲进来,信纸边角的泪痕未干,又添了新的水痕。她望着唐婉兮安详却苍白的面容,恍惚看见多年前…
窗外,风雪突然加剧,卷着纸钱漫天飞舞。陈嬷嬷拄着藤杖立在廊下,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她想起先帝驾崩那日,唐婉兮也是这样安静地躺着,只是那时,还有温婉宁在旁为她整理鬓发。如今,这对患难便相互扶持的姐妹,终于能在黄泉路上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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