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三,振威将军府的书房里,梨花落在窗纸上,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姜婉捏着户部最新的漕运折子,指尖划过"缺粮"二字,忽然抬头望向正在擦拭银枪的陆景渊:"周侍郎背后的人,怕是不止李侍郎一脉。"
"大理寺的人审了三日,"陆景渊将银枪插入兵器架,"只吐出个黑市粮商的名字,再深的就不肯说了。"
"因为背后的人,官位比周侍郎更高。"姜婉放下折子,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京城中枢的标记上,"你看,自从你总领卫戍,哪些人的利益被触动了?"
陆景渊转身,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城东布防本是孙统领的地盘,城西粮库又涉及王尚书的姻亲..."
"所以他们抱团了。"姜婉轻笑,"官场如深宅,从来都是利益先行。"
"你有什么想法?"陆景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我听你的。"
姜婉望着他眼中的信任,忽然想起初遇时他在侯府演武场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毫无保留地相信着她。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还记得徐阁老说过,言官台谏里有几位老臣,曾受过你父亲的恩惠?"
"你是说...陈御史和张大人?"陆景渊挑眉。
"言官的笔,有时候比将军的枪更有力量。"姜婉从书架上取下《京官名录》,翻到言官卷,"让陈御史牵头,联合十位以上言官弹劾,比你单打独斗更有效。"
"但言官弹劾需要实证。"陆景渊皱眉。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实证。"姜婉示意阿福呈上匣子,里面是周侍郎的密信和漕运假账,"这些证据分散给不同的言官,让他们从不同角度切入。"
陆景渊忽然轻笑,伸手替她拂开垂落的发丝:"我的姑娘,果然深谙官场之道。"
"不是深谙,是深宅教会我的。"姜婉将证据分装进信封,"深宅里的谣言需要用真相击破,官场的阴谋也需要用阳谋来破。"
这时,窗外传来通报声:"徐阁老门生、言官陈御史求见。"
陈御史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看见桌上的证据匣子,眼中闪过精光:"陆世子,姜姑娘,下官今日在黑市查到件有趣的事——有人在抛售标记为'振威将军府'的粮草。"
"果然来了。"姜婉与陆景渊对视一眼,"陈大人可知,这些粮草实则是周侍郎截留的官粮?"
"下官正想求证此事。"陈御史掏出弹劾折子,"若世子能提供漕运记录..."
"阿福,把最新的漕运账册交给陈大人。"陆景渊点头,"记得附上黑市粮商的供词。"
陈御史接过账册,看见上面的红笔批注,忽然拍案:"好个偷梁换柱!周侍郎竟敢用陈粮冒充新粮,怪不得百姓说卫戍军吃的是霉米!"
"所以需要陈大人联合言官,"姜婉轻声道,"弹劾周侍郎的同时,替陆世子澄清谣言。"
"姜姑娘放心,"陈御史起身作揖,"明日早朝,下官便率言官联名上奏。"
陈御史离开后,陆景渊忽然将姜婉轻轻拥入怀中:"若没有你,我怕是要在官场上撞得头破血流。"
"不,"姜婉摇头,"你本就有识破阴谋的能力,我不过是帮你把碎片拼起来。"她顿了顿,望着窗外的梨花,"就像深宅里的争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争。"
陆景渊低头,看见她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的阴影,忽然轻笑:"以后我的战场,便交给你当军师如何?"
"好啊,"姜婉抬头,眼中带着笑意,"但军师要先去睡个好觉,否则明日如何帮你应对早朝?"
是夜,姜婉坐在梳妆台前卸簪,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夜莺的啼鸣。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想起白天陈御史眼中的赞许,忽然轻笑——深宅教会她的,从来不是如何争斗,而是如何在争斗中守住本心。
"在想什么?"陆景渊披着外衣进来,手里捧着碗莲子羹,"阿福说你今日没好好用膳。"
"在想陈御史的折子,"姜婉接过羹汤,"他提到的'霉米'谣言,怕是有人故意散布的。"
"无妨,"陆景渊替她拢了拢披风,"明日早朝后,我便带言官去粮仓查验,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姜婉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觉得心中安定。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阴谋,只要两人并肩,便能一一化解。深宅与官场的风浪或许从未平息,但他们的默契与信任,便是最坚固的舟筏。
"景渊,"她轻声道,"以后我们就这样,你在明处征战,我在暗处谋划,可好?"
"好。"陆景渊轻吻她的额头,"有你在暗处,我的背后便永远安全。"
窗外,梨花落在将军府的匾额上,像是撒了把碎雪。姜婉靠在陆景渊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深宅外的官场,竟也有了家的温度。而他们的故事,终将在这京城的风云际会中,写下最动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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