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规划
卯时初刻,陆府书房的博古架上,铜漏滴答作响。姜婉用朱笔圈出名单上的“镇北王府任瑶”,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小团阴影:“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坐正厅,商贾只留与陆家有三代交情的,至于旁支……”
“三房叔父又递了帖子。”陆景渊将新送来的名帖放在她面前,烫金的“陆明远荐”刺得人眼疼,“这次写的是‘至交好友’,附了两匣和田玉。”
姜婉捏起名帖对着晨光,只见纸角隐约有油渍:“他上周刚送过翡翠屏风,说是给喜堂添彩,转头就想塞人进名单。”她突然轻笑,“景渊,你说若我把这些名帖按价值排序,能不能凑成《官场现形记》?”
陆景渊接过名帖丢进炭盆,火苗瞬间吞噬鎏金字迹:“与其琢磨人脉,不如想想怎么堵他们的嘴。”他指着墙上的太液楼平面图,“正厅柱子间的距离只有三尺,若多摆一桌,连抬花轿的空间都没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争吵声。五姑母的丫鬟翠儿堵着回廊,正与绿萝争执着什么。姜婉推开窗,正听见翠儿拔高的嗓音:“我家姑奶奶说了,她侄儿的同窗都是举人老爷,不让坐正厅就是看不起读书人!”
“请五姑母进来吧。”姜婉示意绿萝放行,顺手将名单反扣在桌上。五姑母扭着腰进来,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身后跟着个穿湖蓝长衫的少年,腰间挂着半块羊脂玉。
“婉娘啊,这是我侄儿林缚。”五姑母将少年往前推,玉镯子在他脸上投下扇形阴影,“你瞧这身段、这模样,将来必是状元郎!让他坐正厅,也好让镇北王府的郡主瞧瞧,咱们陆家的人脉……”
“五姑母误会了。”姜婉递上茶盏,打断她的话,“正厅席位是按品级排的,林缚公子尚未入仕,怕是……”
“品级?”五姑母拍着桌子站起来,茶盏里的龙井溅出,“你父亲当年宴客,连账房先生都能坐主桌!怎么到了你这儿,自家侄儿反倒被嫌弃?”
陆景渊刚要开口,姜婉按住他的手背,转而对林缚笑道:“公子饱读诗书,可知《礼记·昏义》中‘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的深意?”
林缚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话题会转到典籍上:“这……自然是指两族联姻,敦亲睦邻。”
“正是。”姜婉点头,从书架上取下《唐律疏议》,“所以婚礼席位需遵礼法,不可乱了尊卑。不过……”她翻开夹着红笺的一页,“若公子不嫌弃,可在婚礼后参加陆府的‘群英宴’,届时京城贵胄云集,或许更利于结交。”
林缚眼睛一亮,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牌——那是江南文会的准入凭证。五姑母见状,脸色缓和了些:“既是遵礼法,那……群英宴何时办?”
“三日后。”陆景渊接过话头,“若五姑母信得过,可将林缚公子的文集备上十册,我让人送去镇北王府,请郡主过目。”
五姑母终于露出笑意,拉着林缚起身:“那就有劳侄儿侄媳了。这孩子自小就爱舞文弄墨,若能得郡主举荐……”
等人影消失在回廊,姜婉才松了口气,瘫在圈椅里:“总算哄走了。你瞧林缚腰间的玉牌,分明是伪造的江南文会信物,真当我看不出?”
陆景渊替她添了盏茶,指尖划过她眼下的青影:“这些旁支惯会投机,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嘘。”姜婉突然竖起手指,目光落在门缝处。隐约有脚步声闪过,带着极淡的沉水香——正是三房陆明远常用的香粉味。
“看来三房叔父还不死心。”她轻声道,“去把周先生请来,我要重新核对名单上所有与三房有关的人。”
半个时辰后,周先生抱着账本赶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姑娘,三房这半年来频繁接触城西的‘聚贤楼’,那楼表面是茶楼,实则……”他压低声音,“是个牙行,专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姜婉猛地抬头,手中狼毫在名单上划出墨团:“也就是说,他想塞进婚礼的‘至交好友’,很可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人?”
陆景渊脸色阴沉,啪地合上账本:“父亲卧病这几年,三房没少打着陆家的旗号捞钱。这次借婚礼扩张人脉,怕是想彻底架空我。”
“别急。”姜婉按住他握剑的手,“既然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场大的。”她转头对周先生说,“麻烦您告知三房,就说正厅席位已满,但可在西跨院设‘贤达席’,专门招待有识之士。”
周先生一愣:“可西跨院……”
“西跨院直通顺天府后巷。”陆景渊突然明白过来,眼中闪过寒光,“好主意。若三房敢把牙行的人塞进来,正好一网打尽。”
申时三刻,三房院子里。
陆明远对着铜镜调整玉带,听着下人的回报:“世子妃说,西跨院的‘贤达席’专为叔父的友人准备,还说都是有识之士,必定投缘。”
“算她识相。”陆明远冷笑,从暗格里取出叠请帖,“去把聚贤楼的马掌柜请来,就说陆某要带他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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