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太液楼的廊下挂着最后一盏走马灯。姜婉捏着《礼记·昏礼》的曲谱副本,指尖在“合卺礼”的宫商角徵羽处停顿:“景渊,这《关雎》的曲谱为何少了徵音?”
陆景渊放下手中的烛台,凑过来看时,袖口的银簪擦过纸页:“徵音属火,对应婚礼的‘赤’色。若刻意省去……”他突然皱眉,“去把乐师头领叫来。”
片刻后,须发皆白的乐师陈叔被带到廊下。他望着曲谱,手指微微发抖:“这、这不是小人抄的版本……”
“陈叔在陆家当差二十年了。”姜婉递去热茶,“我相信您不会弄错。但这曲谱上的墨渍——”她指着“窈窕淑女”旁的晕染痕迹,“是松烟墨,而您惯用油烟墨,对吗?”
陈叔扑通跪地,茶盏摔碎在青砖上:“世子妃明鉴!今日午后有个戴面具的人,塞给小人十两银子,让小人替换曲谱,还说……”他压低声音,“还说若不从,就烧了小人的琴坊。”
陆景渊瞳孔骤缩:“面具人可有特征?”
“身形高大,左袖口有残梅刺绣……”陈叔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姜婉眼疾手快扶住他,却见他怀里掉出个纸团,上面写着“灭口”二字,落款是朵残梅。
“又是薛家余孽。”陆景渊捏碎纸团,“但残梅标记之前已被顺天府清理,怎会……”
“嘘。”姜婉示意他看陈叔的指甲缝,里面沾着淡紫色粉末,“这是姜柔院里的熏香粉。看来神秘势力不止一伙。”
绿萝匆匆跑来,怀里抱着喜婆的礼服:“姑娘,原定的喜婆突然称病,这是新找的替补……”她突然捂住鼻子,“这味道……是姜柔院子里的沉水香!”
姜婉接过礼服,果然在衣领处发现半片残梅花瓣。陆景渊抽出佩剑,剑穗上的银簪折射出冷光:“看来他们想在婚礼上玩‘双簧’——薛家扮黑脸,姜柔做白脸,混淆视听。”
“但为何要在曲谱和喜婆上动手?”姜婉望着满堂的琉璃屏风,“除非……”
“除非他们想在行礼时制造混乱。”陆景渊接口,“省去徵音,乐声不全,是为了让婚礼不合礼法;替换喜婆,是想在拜堂时喊错吉时,让陆家沦为笑柄。”
绿萝突然惊呼:“姑娘,掌灯人说库房的喜烛少了二十盏!”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向库房。推开房门,只见满地蜡油,本该装着镇北王府驱邪符的喜烛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红烛,烛芯缠着易燃的棉线。
“想引发火灾。”陆景渊捏碎一根蜡烛,“这些棉线浸过桐油,遇火即燃。”他转向姜婉,“婉娘,你带绿萝去检查其他筹备人员,我去通知任瑶郡主增派人手。”
姜婉点头,刚要转身,却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她抬头望去,只见个黑影闪过,腰间挂着的玉佩在月光下映出半朵残梅。
“追!”陆景渊提剑跃上屋顶,却见黑影抛出烟雾弹,刺鼻的硫磺味中,只来得及扯下对方半片衣袖。
回到正厅,姜婉展开衣袖碎片,只见布料边缘绣着极小的“李”字——正是已自尽的政敌李延章的姓氏。
“李延章已死,怎会……”绿萝脸色煞白。
“他的党羽还在。”陆景渊将碎片收入袖中,“看来这神秘势力,是政敌余孽、薛家余孽与姜柔的勾结。”他望向姜婉,眼中闪过狠厉,“但他们忘了,今日的太液楼,早已不是他们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子时,镇北王府花厅。
任瑶咬着蜜饯,听着陆景渊的汇报,突然将果盘砸在桌上:“简直岂有此理!竟敢在本郡主的地盘撒野!”她抽出腰间令牌,“我这就调三百铁骑,把太液楼围个水泄不通!”
“不可。”姜婉拦住她,“若大张旗鼓,恐让他们狗急跳墙。不如……”她取出陈叔留下的曲谱残页,“明日婚礼,我们就用这篡改的曲谱,引他们上钩。”
任瑶挑眉:“你是说……将计就计?”
陆景渊点头:“陈叔说面具人左袖有残梅,而李姓碎片在右袖。若他们分两拨行动,我们便分而击之。”他转向姜婉,“但你明日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不可冒险。”
姜婉正要开口,周先生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个密封的锦囊:“姑娘,这是从喜婆礼服里找到的。”
打开锦囊,里面是张字条,字迹潦草却透着急迫:“婚礼勿用西跨院井水。”姜婉猛地想起,西跨院的井直通城外河道,正是最易投毒的地方。
“看来神秘势力里,也有不愿助纣为虐的人。”她将字条递给陆景渊,“景渊,明日的喜酒,就用东跨院的桃花酿,别用井水勾调。”
陆景渊握住她的手,烛火在他眼底跳动:“你怕吗?”
她抬头看他,嘴角扬起笑意:“不怕。因为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她望向窗外的星空,“再说,任瑶郡主的铁骑、周先生的暗桩、还有那些匿名报信的人……这京城,总有人心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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