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岁穰河的晨雾突然凝结成青铜色，李昭阳握着断指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的麦种突然发芽，嫩芽却在触及河面时瞬间枯萎。柳寒霜的苗刀"当啷"落地，她瞪大双眼——作为天生色盲的苗人，竟在河面上看见流动的金黄与墨黑，那是武则天的帝王金与熵神的腐草黑在漩涡中纠缠。
"是...穰母！"崔文鸢的残魂从河底升起，她的身影比三个月前更加透明，却在腰间多了条由病毒基石凝成的反物质连枷，链身刻着前隋《开皇律》的残文，"武曌与熵神的基因在河底融合，用《天工策》活字铸造了战争母体！"
青铜巨茧在漩涡中破水而出，足有十丈高的茧壳上刻满甲骨文，每道纹路都渗出混合着龙血与腐草的黑金色液体。李昭阳的断指刚触到茧壳，所有文字突然亮起，显影出穰母的真容——那是武则天的面孔与熵神的虫躯强行拼接的怪物，凤冠上的珍珠化作虫眼，十二旒冕旒串着的不是玉石，而是《天工策》的活字模子。
"叛逆者，你们以为毁掉熵神殿就能阻止文明进化？"穰母的声音混着活字碰撞的脆响，三百条麦穗触须从凤袍下探出，每根触须末端都嵌着青铜炮台，炮口转动时露出内侧的《农器图谱》铭文，"看清楚了，这是朕用千年农书炼就的'耕战一体'神机！"
柳寒霜的瞳孔突然剧痛，她看见视网膜上浮现出墨家机关图的光影——那是母亲临终前刺入她眼底的"光合神经网"，此刻正自动展开成巨网，网上悬挂的不是别的，正是墨家祖师爷冰封千年的神经突触。巨网吸收阳光的瞬间，她终于看清了世界的色彩：穰母的触须是腐草的暗绿，活字炮弹是青铜的冷灰，而李昭阳断指处渗出的血，是燃烧的赤红。
"崔大人，助我！"她抓起苗刀，刀刃在光合巨网中蘸取阳光，竟化作透明的光刃，"用你的反物质连枷切断触须神经！李将军，用断指引动新犁碑的地脉！"
崔文鸢的连枷扫过水面，病毒基石与穰母的触须碰撞，竟发出金属鸣响。李昭阳看见连枷连身的《开皇律》残文亮起，每字都化作隋代府兵的甲胄，砍向触须的活字炮台。然而炮口突然调转，射出的不是炮弹，而是裹着黑紫色雾气的孢子——那是安史之乱时的鼠疫杆菌，被熵神用基因技术强化过的致命武器。
"捂住口鼻！"李昭阳扯下衣襟，却见孢子遇水即燃，在河面掀起毒火风暴。阿史那摩的虹桥残片突然震动，这位突厥王子的英灵竟在碎片中显形，他的狼首战旗化作星舰群，舰首撞角刻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突厥文的"粟特商路"地图。
"汉家小娘子，接着！"他的怒吼混着驼铃声，星舰群撞向青铜巨茧的瞬间，舰身崩解成液态的《茶经》代码——那是当年突厥商队用良马换来的唐代茶书，此刻遇光固化，在半空凝成覆盖整个星域的甲骨文防火墙，将毒火孢子挡在千里之外。
穰母发出刺耳的尖啸，麦穗触须疯狂拍打河面，激起的浪涛里浮出无数骷髅，每具骷髅都穿着历代农官的朝服，腰间挂着生锈的犁铧。李昭阳握紧青铜犁铧，感觉掌心的断指疤痕与新犁碑产生共鸣，河底突然传来万牛耕地的轰鸣，整块河床竟如犁过的土地般翻起，露出埋在深处的《天工策》真本残页。
"原来...真本在这里！"柳寒霜的光刃劈开最后一根触须，看见真本残页上的文字正在重组，不再是农耕指南，而是密密麻麻的战争阵法，"她根本不想守护农耕，而是要把文明炼成战争机器！"
穰母的虫躯开始崩解，露出里面蜷缩的武则天残魂与熵神核心。李昭阳举起犁铧，却在看见武曌面孔的瞬间犹豫——那是与史书中一模一样的威严面容，眼角的泪痣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土地？"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因为只有战争...才能让文明永恒。"武曌的残魂苦笑，"但你看...连我的神机...也在排斥战争..."她的身影渐渐透明，手中握着的《兆人本业》残卷飘落，化作万千纸蝶飞向麦田。
熵神核心发出最后的尖啸，竟化作一粒麦种坠入河床。柳寒霜的光合巨网缓缓收回，世界重新变回灰白，唯有李昭阳手中的麦种泛着温暖的金黄。崔文鸢的残魂轻轻触碰他的肩膀，指尖掠过《汜胜之书》残页，留下一行前隋小字：
「农者，天下之大本也，愿君护之如眼珠」
三个月后，永岁穰河两岸长满了神奇的麦穗，每粒麦子都有三个麦芒，分别刻着"耕战和"的甲骨文。李昭阳将断指埋在新犁碑下，那里长出了一棵参天巨树，树干是青铜犁铧，树枝是苗刀光刃，树叶是突厥星舰的残片，而树冠托起的，是用《天工策》真本残页织成的彩虹。
柳寒霜站在树下，望着远处驶来的商队——有汉家的丝绸车、突厥的驼队、吐蕃的牦牛群。她的色盲眼瞳突然闪过一丝金黄，那是麦浪的颜色，也是和平的颜色。
"列位看官，这穰母临世的故事..."
听风阁的说书人敲着醒木，扇面上画着李昭阳力劈穰母的场景，"且看那反物质连枷破毒雾，光合巨网镇灾星——而这《天工策》真本里藏着的终极秘密，又将如何改变天下农耕的命运？"
台下有人大声提问："那粒熵神麦种呢？会不会再次酿成灾祸？"
说书人却摇头晃脑，指了指窗外的麦田："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有人像李将军和柳姑娘这般守护土地，就算是灾星，也能长成护苗的大树。"
李昭阳摸着腰间的犁铧，上面新刻的"护"字还带着露水。柳寒霜捡起一片《茶经》代码残片，上面的"茶"字竟在阳光下变成了麦苗的形状。他们知道，这场关于文明的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但只要根系深扎土地，枝叶终会迎来阳光。
风掠过永岁穰河，带来新的麦香。在这穰母临世又逝去的土地上，新的耕耘已经开始——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让每一粒种子都能在和平中茁壮成长，让每一个丰年都成为文明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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