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 年 3 月 28 日,京城丰台的某军事学院内,气氛略显凝重。众多前来学院报到的学员被紧急召集起来,通报一则令人错愕的消息:这届军事学院的大部学员,都将面临分流,前往其他学校就读。
周秉义紧攥着那份已然皱巴巴的调令,伫立在铁丝网前。身后那座颇具苏式风格的筒子楼上,“要准备打仗”的标语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斑驳而模糊,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个特殊时代的动荡与不安。
原本,周秉义满心期待着能在这所军事学院开启他的求学之旅,可学院领导的一番话,却如同一记重锤,将他的憧憬彻底击碎。
大部分学员都要分流,京城军事学院因政治问题已停了好几个课,只保留了少数几个高级班,他手中文件上的“京城”二字,已被毫不留情地用红笔划去,取而代之的是“石家庄”。
“这是战备需要。”负责填写调令的老干事一边说着,一边往他的档案袋里塞进新的表格。那表格的抬头,印着《步兵指挥班学员登记表》。那老干事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十分刺目。
“苏修在珍宝岛肆意闹事,军委下达指示,要求全面加强各野战部队指挥员的文化与军事素养。”
周秉义目光落在表格上,敏锐地察觉到培养方向已然从原本的“参谋业务”,转变为“机械化步兵干部培养”。而调令末尾那枚鲜红的印章,也不再是他熟悉且向往的军事学院,而是石家庄步兵学校,本不应是这样的。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沙粒,如刀片般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几天前在知青点与郝冬梅分手的场景。
那时,他手中还紧握着北京军事学院的入学通知,满心憧憬着三年后能够成为一名正团职参谋,在军政领域大展宏图。师部领导还一再保证,这份入学指标是多么可贵,可现在出了幺蛾子,不知那个地方出了差错。
可此刻,他独自站在丰台基地空旷的土地上,眼睁睁地望着远处一列列军车,正忙着装载那些拆卸下来的教学仪器。
刹那间,他恍然醒悟,所谓的“深造”,在这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面前,不过如同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前行。
“听说石家庄那地方……”有同样被分到石家庄的学员,欲言又止,手指了指远处几辆蒙着帆布的卡车,“去年刚把北京机械学院迁过去,校舍都是临时改建的兵营。可惜我的入学通知上明确服从调剂,不然我肯定留在京城。”
周秉义沉默不语,他感觉被挤走了名额,因为他的入学通知单可没调剂的字眼。缓缓翻开档案袋,发现调令里夹着一张油印的《关于战备干部异地培训的紧急通知》,伟人那“深挖洞广积粮”的批示,赫然醒目。
他不禁想起郝冬梅曾经说过的“雪崩”,原来,这时代的雪崩一旦来临,真的会无情地裹挟每一个人,无人能够幸免。
凌晨时分,军用列车在夜色中疾驰。周秉义靠窗而坐,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的华北平原。积雪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幽光,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郝冬梅临别时说的话:“你的理想,从来不是儿女情长。”
同样他的理想,也并非带兵打仗、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他渴望的,是在幕后运筹帷幄,挥斥方遒,为军政大事参谋献策。
可如今,这一切似乎都变得遥不可及。他又想起军事学院政审表上那片空白的“配偶情况”,如今,这一切都如同铁轨下的碎石,被列车无情地碾得粉碎,可笑至极。
列车缓缓驶入石家庄站台,迎接他们的,是几辆敞篷卡车。周秉义裹紧身上的军大衣,跳下卡车。抬眼望去,只见校门口挂着一块写有“石家庄步兵学校”的木牌,那油漆未干的字迹,在风中微微摇晃,仿佛也在预示着他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
远处,传来阵阵坦克的轰鸣声,声声入耳。周秉义心中明白,这里,已然不再是培养高级参谋的神圣摇篮,而是成为了前线指挥部的预备军官,弥漫着浓浓的硝烟气息。
在简陋的学校报到处,一位头发略显稀疏的秃顶教导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可掬地说道:“周秉义同志,欢迎你来石家庄步兵学校学习啊。咱这儿虽说不比京城军事学院,但咱们石家庄步兵学校可是有着深厚底蕴的。”
说着,教导员手指向墙上那些略显斑驳的校史照片,“1951 年,这可是陈大将亲自授衔的单位,当年还培养过志愿军师长呢。”周秉义仔细看去,却发现照片里的建筑分明是南京军事学院的礼堂,竟被强行标注为“石家庄步兵学校旧址”。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在兵团老老实实待着。来到这里,可不再是单纯地学习理论知识,更侧重于个人素质的全方位培养,军事体能训练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听说,这里的训练强度比下农场干活还要辛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