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历三百二十七年,惊蛰。
金銮殿檐角的铜铃在晨雾中轻响,十六岁的楚昭望着镜中玄色锦袍上蜿蜒的金线,指尖抚过腰间未开刃的「龙御剑」。这是皇室子弟冠礼的标配,剑鞘上九爪金龙衔着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太子殿下,吉时已到。"内侍总管王顺躬身递来玉冠,金丝编织的蟠龙纹里藏着三枚细针——那是太医院特制的醒神针,防止他在冗长的礼仪中失神。楚昭垂眸接过,余光瞥见铜镜里自己泛青的眼下,想起昨夜批阅奏折到子时的酸涨。
乾元宫外,三百六十名金甲卫按北斗方位列阵,中间是身着赤红色世子服的楚明修。这位比他长两岁的堂兄正握着鎏金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楚昭记得上个月围猎时,楚明修的弓弦突然崩断,那支本该射中雄鹿的箭擦着他咽喉飞过,在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太子登阶——"
钟鼓齐鸣中,楚昭踏上汉白玉台阶,十二旒冕旒随步伐轻晃,遮住了他望向观礼席的视线。直到行至第七阶,袖口忽然拂过一块温润的玉佩,他瞳孔微缩——那是已故母妃的遗物,本该锁在东宫寝殿暗格。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突兀的喊声刺破礼乐,楚昭抬眼,见户部侍郎陈临川踉跄着扑到丹墀前,发髻散乱,手中攥着一卷泛黄的绢帛。皇帝楚崇安坐在九龙椅上,鎏金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鹰隼般的眼:"陈卿何意?"
"陛下!"陈临川猛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渗出鲜血,"当年太子生母淑妃娘娘坠湖......实乃遭人暗算!这是臣妾临终前写下的血书!"
殿内骤起冷风,卷得烛火明灭不定。楚昭感觉掌心沁出汗来,目光死死钉在那卷绢帛上。他记得母妃下葬时,自己被禁足东宫,连灵堂都未能踏入,只从乳母口中得知遗体周身浮肿,面色青黑——太医说是溺水所致,但此刻陈临川手中的血书,却像一把生锈的刀,剜开他记忆里的旧疤。
"放肆!"楚明修突然拔剑出鞘,寒光闪过,陈临川的右臂已被斩断,血珠溅在楚昭的冕旒上,"竟敢在太子冠礼之日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楚昭注意到,堂兄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却微微颤抖。这柄「赤霞剑」是去年楚王寿宴上皇帝亲赐,传言削铁如泥,此刻却在陈临川的血渍中泛起诡异的黑雾——是淬了毒?
"且慢。"皇帝抬手阻止了欲上前护驾的禁卫,鎏金面具下传出低笑,"既然是淑妃遗物,便呈上来吧。"
陈临川蜷缩在血泊中,用左手将血书推向前方。楚昭盯着那团血迹,忽然发现绢帛边缘有个极小的火焰纹——与他昨夜收到的密信暗号一致。那封密信来自三日
前被流放的御史中丞,信里说"东宫暗格有异",他当时只当是政敌圈套,未曾想竟引出今日血案。
"陛下,此乃栽赃!"楚昭踏前一步,冕旒晃动间,瞥见观礼席上的楚国公捋着胡须,目光在他与楚明修之间游移。这位掌握着京畿卫戍的老臣,正是楚明修的外祖父。
皇帝展开血书的瞬间,殿外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七十二骑玄甲卫破云而来,为首者甩落兜鍪,露出左颊狰狞的刀疤——是暗卫统领沈砚,本该在百里外的皇陵值守。
"报——!"沈砚滚鞍下马,怀中掉出半块腰牌,楚昭瞳孔骤缩,那是只有皇帝贴身暗卫才有的「龙御令」,"皇陵地宫惊现异动,淑妃娘娘棺椁......空空如也!"
轰鸣声响彻天际,不是春雷,而是金銮殿顶的琉璃瓦突然爆裂。楚昭本能地侧身,一块碎瓦擦着耳际飞过,在地面砸出裂纹。他嗅到焦糊味,这才发现沈砚身上的玄甲竟在冒烟,那半块腰牌边缘融化,露出夹层里的纸条。
"太子小心!"
惊呼来自楚明修,赤霞剑横斩而来,楚昭后仰避开,却见剑尖挑飞的不是刺客,而是一只通体赤红的甲虫。那虫落地即爆,腾起蓝焰,在青砖上蚀出深痕。
"是南疆蛊虫。"楚昭退到龙柱旁,指尖抚过腰间龙御剑,终于握住了剑柄。他想起十二岁时,曾在御书房偷听到皇帝与国师的对话,提及三十年前那场"巫蛊之乱",淑妃一族正是因此遭贬。
"都退下!"皇帝突然起身,鎏金面具彻底滑落,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楚昭从未见过的模样。老皇帝按在龙案上的手青筋暴起,喉间溢出低吼,"昭儿,带明修去东宫密室,取......"
话音戛然而止,皇帝胸前绽开血花,一支淬了蓝毒的弩箭穿透龙袍。楚昭转身时,只见观礼席上的乐师们纷纷扯下华服,露出内衬的黑色劲装,为首者摘下面具,竟是本该称病在家的礼部尚书。
"太子殿下,久仰了。"那人抛出烟雾弹,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您母亲当年看见的,可不止是地宫秘宝呢......"
烟雾中传来金属相撞声,楚昭感觉腰间一紧,被人拽到立柱后。楚明修的赤霞剑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按住他肩膀,掌心滚烫:"跟紧我,别犯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