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猛然想起,李嬷嬷原是先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当年跟着先夫人走南闯北,见过无数风浪,哪是个只会擦桌子的老仆啊,她的身上藏着无尽的故事和力量。
混战声中,张叔的鞭子“啪”地抽在马臀上。
马车猛地往前一窜,我赶紧扶着车壁,才稳住身形,险些摔倒。
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阿九的刀架在为首蒙面人脖子上。
那红绳在刀光里摇晃,宛如一滴悬而未落的血,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是死亡的预兆。
“说,谁让你来的?”阿九的刀又压进半分,蒙面人喉结动了动,突然咬碎了嘴里的东西。
黑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我下意识地摸向腕间银镯。
这银镯是顾沉舟送我的,他曾说过这银镯能在危险时刻给我力量,此刻银镯内侧刻着的“沉舟”二字正抵着我突突直跳的脉搏,仿佛在给我传递着温暖与勇气。
“姑娘,都制住了。”李嬷嬷掀帘进来,鬓角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刀。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可眼睛却亮得吓人,“您早就算到他们会在西市动手?”
我摸出车帘下藏着的粗麻信,递给她,解释道:“小菊的暗码,‘咬断蹄筋方得活’——蹄筋是马车的关键,他们要劫人,必然在车辕动手。”
晨雾渐渐散去,李嬷嬷的手轻轻抚过信上歪扭的字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感慨道:“当年先夫人教您看账册时,说‘人心比账本难算’,如今看来,姑娘算得比谁都准。”
混战结束,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下缓缓回城,我心中仍在思索着刺客背后的主谋,想着回城后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我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但仍有些许的后怕萦绕在心头,担忧着敌人背后还有怎样的阴谋。
这时,马车拐进巷口,我摸出怀里的密信。
信是顾沉舟的飞鸽传书,墨迹还未完全干透:“西市有险,沉舟候命。”我提笔在末尾添了句:“狼血绳现,恐连乌桓。”
烛火摇曳,映着窗纸,我看着自己在纸上的影子,和前世跪在乱葬岗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那时的我,攥着小菊的血信,哭得喘不上气;如今的我,握着笔,每写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往敌人心口钉钉子,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李嬷嬷,”我把信塞进鸽腿的竹筒,说道,“让阿九把鸽子放了。”
她应了声,转身时又回头看我,犹豫着问:“姑娘,要告诉世子爷……”
“不必。”我望着鸽子扑棱棱飞向天际,晨雾里的阳光正穿透云层,“他若知道我用这劫杀做引子,怕是要连夜骑马过来。”
风轻轻掀起车帘,我摸出袖中那截从蒙面人身上扯下的红绳。
狼血绳的红依旧鲜艳夺目,说明是新染的。
乌桓部最近有大祭,而苏府二房的嫁妆里,恰好有十匹玄色锦缎,正是乌桓萨满祭典时要用的,这其中的关联不言而喻。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里,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那强烈的心跳声仿佛在诉说着我的决心。
前世我死在乱葬岗时,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二妹妹在耳边说:“姐姐,这侯府的天,该换了。”如今我活着回来,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
马车碾过府门石狮子时,张叔的鞭子在半空打了个漂亮的旋儿。
我扶着李嬷嬷的手下车,晨雾里飘来后厨熬的桂圆粥香,那香甜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人感到一丝温暖,仿佛能驱散这一路的寒意。
可我心里清楚,这甜香底下,不知道埋着多少锋利的刀尖子,危险依旧潜藏在暗处。
前些日子,我听闻老张头的儿子在北疆当兵,他曾为苏府送过重要物资,在北疆也结识了不少人脉。
此时,“阿九,把人押去东跨院密室。”我摸了摸腕间银镯,内侧“沉舟”二字硌得皮肤生疼,仿佛在提醒着我此刻的使命。
刚才混战里有个蒙面人腿被阿九砍了道深口,没来得及咬毒囊,此刻正被两个护院架着,血珠子一滴一滴地滴在青石板上,连成歪歪扭扭的线,触目惊心。
李嬷嬷扯了扯我袖口,关切地说:“姑娘,先换身衣裳?您这裙角都沾了血。”
我低头看了眼染成褐红的裙裾,前世乱葬岗的风仿佛突然灌进领口,那股寒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时我也是这样一身血,苏婉儿蹲在我身边,用帕子给我擦脸,温柔地说:“姐姐别怕,妹妹这就去请大夫。”可她转身时,我看见她袖中晃过的红绳——和今天刺客腕上那根“狼血绳”,颜色分毫不差,原来她的温柔都是伪装。
“先审人。”我攥紧银镯,坚定地说,“李嬷嬷,取我妆匣里那支点翠簪。”
东跨院密室里,炭盆烧得正旺,那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炭香,给这冰冷的密室增添了一丝暖意。
那蒙面人被按在木凳上,左腿裹着的粗布渗出血来,脸色苍白如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