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紧紧锁定在父亲指缝间的琉璃瓶上,只见瓶壁上的青苔正缓缓蠕动,那模样,恰似母亲临终前落在我手背上的泪。
彼时,她也是这般,用沾着药汁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心,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阿月要等,等星子落进苏府的那一天。”
“最后一点了。”父亲的声音轻若羽毛,仿佛稍大一点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时我才留意到,他的指节泛着青白之色,显然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琉璃瓶稳稳地握住。
他将瓶口精准地对准龙椅下最后一丝泛绿的霉斑,紧接着,青苔“滋”地一声钻进了玻璃,在瓶底凝聚成一颗宛如翡翠般的圆斑。
当他把瓶子塞进我掌心时,那温度烫得惊人。
“你母妃临终前说,苏氏血脉终将与星辉同辉。”
我指尖微微一颤,瓶身清晰地映出父亲眼角那细密的细纹。
这些年来,他总是板着侯府之主的威严面孔,可此刻,却像极了小时候我偷喝他茶盏里蜜水时的模样。
那时,他会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却又偷偷往我兜里塞糖。
“阿月。”
顾沉舟的声音如袅袅沉水香般悠悠漫来。
我转头的刹那,他已单膝跪在青石板上,玄色的衣摆轻轻扫过我的绣鞋,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
他掌心稳稳托着白虎符,那枚我前世见过无数次的虎纹玉牌,此刻正散发着熔金般耀眼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巫医双生子的誓言,从此以皇室典籍为证。”他说这话时,眼尾的金纹随着呼吸明灭闪烁,宛如活过来的星子,神秘而迷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迅速扣住我的手腕,将白虎符重重按在我掌心那枚淡青色的印记上。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白虎符表面裂开了蛛网状的细纹,金漆顺着纹路缓缓渗出,如同活的金线般蜿蜒游走到我腕间,仿佛在书写着神秘的契约。
不知何时,婚书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里。
那是我们半月前就精心备好的红绸,此刻被金漆烙上了八个字:以血为契,以魂为盟。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烙印在我的心间。
“疼?”他抬头看着我,眼尾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声音却轻柔得如同哄孩子般温柔,“当年你替我挡巫蛊时,可比这疼十倍。”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前世他为了保护我中了毒蛊,我用半条命换蛊虫转移的往事,没想到他竟铭记了这么久。
“咳。”
皇帝的轻咳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慌忙抽回手,却见他从龙袍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半块玉珏。
玉色发乌,断口处还残留着些暗红,宛如干涸的血渍,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二十年前,你母后托我保管的。”他将玉珏递给我,指腹轻轻摩挲着断口,神情有些追忆,“她说这是双生巫医的信物,要等星轨重合那日,交给能接上它的人。”
我紧紧盯着玉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母亲留给我的银簪。
那一端的月牙形缺口,我从前只当它是旧物上的普通痕迹,此刻对着玉珏断口一比,竟严丝合缝,仿佛是命运精心安排的巧合。
“试试。”顾沉舟温暖的手握住我拿簪子的手,他的体温透过皮肤缓缓传递过来,让我感到无比安心,“我在。”
银簪插进玉珏的瞬间,整座太极殿都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
我抬头望去,只见殿顶的星图宛如被赋予了生命,金漆绘就的星子一颗接一颗地飞出去,穿过琉璃瓦,在天空中连成一条璀璨夺目的光河,仿佛是星河在人间的投影。
“看!”父亲突然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眼中满是惊喜与震撼。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殿外,只见东边的天空,苏府方向,竟浮现出一片与皇城星轨完全重合的星河。
银星如坠子般纷纷扬扬地落向侯府,在青瓦上碎成点点荧光,宛如一场梦幻的星雨。
“这是……”我喉咙发紧,母亲常说的“星子认主”,原来竟是这般震撼人心的景象。
顾沉舟的手掌温柔地覆在我后颈,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耳尖,带着一丝温热,轻声说道:“阿月,苏氏与皇族的血契,终于圆了。”
皇帝突然放声大笑,龙袍上的金线在星辉里闪烁不定,晃得人眼花缭乱。
“联就说当年那丫头不会看错人。”他指节轻轻叩了叩龙椅,眼中满是感慨,“当年巫蛊侵蚀龙椅时,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今日才算明白——缺的是苏氏的星,顾氏的火。”
我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琉璃瓶,瓶底的青苔斑正随着星轨流转,散发着微弱却又神秘的微光。
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我身侧,他静静地望着苏府方向的星河,喉结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终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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