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数字仿佛在燃烧，灼得他心头又烫又惧。
他无数次想拿出自己珍藏的一件星纹信物去秘库查证那“古妖矿脉”是否存在，但看着舱外彻底陷入点数疯魔的舰队，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原本还算精明的统领都已变成只认兑票的赌鬼，最终都化作了烦躁的踱步和强行压下的悸动。
双倍息…稳当…高何这狗才…该有分寸！
一个月，在点数狂热者的眼中只如白驹过隙。
第一轮兑息之日到了！
聚宝庄那艘破败小舰险些被沸腾的人潮挤爆！
无数双颤抖的、沾满污泥或血垢的手死死攥着汗渍浸透的鱼皮兑票，赤红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柜台后那个佝偻的鬼算盘！
空气凝滞，只剩粗重的喘息声与心脏擂鼓般的轰鸣！
“清淤七营三什，什长李老蔫！”鬼算盘嘶哑的破锣嗓子第一个点卯，“本金一百二！月息三成三！取！一百五十八点！”
一个浑身腥臭、干瘦如骷髅的老卒哆嗦着上前，双手递上兑票。
鬼算盘浑浊独眼瞥了票上密记，枯爪在柜台下镶嵌的简陋阵盘上一点。
老卒腰间那枚记录着微薄贡献值的身份铜牌上符文一阵闪烁！一个鲜红刺目的“+”号后，浮现出一百五十八点新数！
“我的……我的点数…真…真涨了！”李老蔫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铜牌上新添的、几乎是他数十年苦熬所得的数倍点数！泪水混着鼻涕狂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如同梦呓，“老天开眼…高庄主…大帅…活菩萨啊！”
这一跪，一声嚎，如野火燎原！瞬间点炸了堤坝！
“给…给我！我的一百七十三！利息五十七！”瘸腿铁匠瘸着腿第一个冲上来扒开人群！“我的！我的三百九十九！”“操他娘的让开！老子四百五十六！” 嘶吼、推搡、哀求、狂喜的咒骂！无数条手臂如蛆虫狂舞，无数双充血的瞳孔里只剩下那跳动的铜牌数字与柜台后阵盘的光芒！
鬼算盘枯槁的手按在阵盘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搅拌！每一次点落，都精准地吐出足以让这些底层泥淖里挣扎的蛆虫一步登天的点数！本金的血汗被他不动声色地划出，又披着“利息”的鲜红外衣塞还给他们！但那“利息”数字与涨点的铜牌光芒，已彻底烧毁了所有理智！
一名干将麾下，本就心存疑虑、只存了五百点的校尉，看着铜牌上瞬间多出的二百点“利息”，再看看人群中那些新兑票本金已远超自己十倍、百倍甚至数千倍的疯狂面孔，眼中那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湮灭！他猛地挤出人群，嘶声向副帅座舰吼：“大人！快把点数都放进去！放进去生啊！晚一天就少一堆点数！”
混乱中，一个魁梧身影挤向柜台，正是断臂混江虫，他独眼血红，一把将腰间那柄视作性命的、刀口早已崩裂却浸透血气的断浪刀！咣当一声拍在柜台上：“高庄主！死当！能当多少点数？！老子全存！利滚利！下次去葬王涡口捞那万年骨晶！老子要赚它五位数！”
鬼算盘抬眼，浑浊独眼扫过那柄破刀。柜台上，那锈迹斑斑的铁环绞盘嘎吱转动。片刻，一张鱼皮新票被推出：【断浪血刀（死当）：作价捌佰点。】【存入捌佰点！月息三成三！】【十日后，本利共壹仟零陆拾肆点！】
混江虫抓起新票，看着上面的千点数字，独眼中爆发出扭曲的光，狠狠踹开挡路的人，疯魔般冲回自己的小艇！什么凶险？什么葬王涡？抵不过这张纸！
狂潮！真正的、噬魂吸骨的狂潮彻底将镇渊号吞没！紫微派系残存的犹豫、试探、观望，在实打实的点数跳涨面前，脆如朽木，轰然垮塌！无数人砸锅卖铁、抵押袍泽情谊、甚至典当最后保命的符文骨甲，只求将点数塞入聚宝庄那艘看似摇摇欲坠的破船！
干将那艘阴沉座舰，如孤岛陷在疯涛中心。窗内，干将的手指几乎要将那张代表着巨额点数但冰冷如催命符的兑票捏碎！他看着舰外，原属于自己的天璇营统将赵某，竟然也带着两个心腹，红着眼睛挤向聚宝庄！舰上那些残余的精锐甲士，虽还勉强维持队形，但看向聚宝庄方向的眼神，已再无昨日的不屑，只剩下同样滚烫的贪欲！
鬼算盘那只枯槁按在阵盘上的手，手背上悄然爬满了诡异的、如同死水微澜的古老纹路。纹路深处，一丝极淡、极冷的混沌笑意转瞬即逝。
数日后，葬王涡的中心，那片永恒的死亡漩涡骤然扩散了一瞬，仿佛巨兽无声地呲开了吞噬星骸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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