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的雪与罪己诏(正月)】
长安城里的百姓们可没这闲情逸致赏雪。
建中五年正月初一(784年2月17日),梁州(今陕西汉中)行宫的屋檐下结着冰棱,唐德宗李适裹着旧狐裘,盯着案头那份墨迹未干的诏书。宦官窦文场捧着玉玺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这《奉天改元大赦制》里的话,句句剜心——
“朕长于深宫,暗于经国……积习易溺,居安忘危。”
德宗咬紧了后槽牙。四年前他雄心勃勃削藩,如今被朱泚逼得流亡梁州,连年号都得从“建中”改成“兴元”。最扎眼的是那句“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咸以勋旧,各守藩维”——分明是把造反的河北四镇全赦了!
“陛下,魏博镇田悦的人头……”宰相陆贽话没说完,德宗猛地摔了笔。
他知道这诏书有多窝囊。可泾原兵变的教训太惨——去年十月,就因为没给将士发够赏钱,五千乱兵就敢冲进长安把他撵到奉天(今陕西乾县)。现在别说削藩,能哄着朱滔他们别称帝就谢天谢地了。
【汴州的黄袍(正月)】
李希烈可没打算领情。
正月里的汴州(今河南开封)冷得邪乎,淮西军的营帐扎满了城郊。这个曾经平定山南东道叛乱的名将,此刻正摸着部下献上的赭黄袍冷笑:“李适小儿也配当皇帝?”他瞥见案头那封《罪己诏》,抬脚就踹翻了火盆。
二月刚过,楚帝的旗号就插上了汴州城头。李希烈派心腹杜少诚带着三万兵马直扑江淮,盘算着掐断唐朝的漕运命脉。可江西节度使曹王李皋早带着水军在蕲州(今湖北蕲春)严阵以待。
“楚军渡江?除非长江水结冰!”李皋在黄梅县外摆了二十里鹿角木栅。等杜少诚的骑兵冲进埋伏圈,唐军的强弩手从芦苇荡里站起来时,天上正飘着雨夹雪。
【渭北的狼烟(五月)】
长安城东的东渭桥,李晟蹲在河滩上啃胡饼。
这位五十七岁的神策军将领,把最后一点饼渣抖进渭河,转头问副将:“朱泚还在禁苑北边扎营?”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
五月初三(公历6月2日),李晟突然擂鼓聚将:“今夜三更,直捣禁苑!”浑瑊在咸阳听得战报时,李晟的骑兵已经踹翻了朱泚的帅帐。史书记载得克制——“晟引兵叩都门,贼不敢出”。可《旧唐书》里漏了段细节:叛将姚令言带着万余人西逃时,把朱雀大街的商铺全点了火。李晟救火救到天亮,脸上全是黑灰。
【泾州的刀(六月)】
朱泚死得比狗还惨。
六月初七(公历7月5日),这位自称“秦帝”的叛贼逃到泾州彭原西城屯(今甘肃镇原东),身边只剩几十骑。部将梁庭芬端着碗羊肉汤凑近:“陛下用些饭食……”话没说完,韩旻的横刀已经捅进朱泚后心。
《资治通鉴》写这段时难得带了点黑色幽默:“泚将奔吐蕃,其众沿途散亡,及至彭原,仅余十余骑。”倒是泾州府库的账本记得明白——叛军抢走的六百匹绢,全被梁庭芬拿来打点吐蕃人了。
【七月的銮驾(七月)】
德宗回长安那天下着细雨。
七月十三(公历8月13日),龙武军的仪仗刚过灞桥,李晟就率百官跪在春明门外。百姓们挤在坊墙上张望,突然有人喊了嗓子:“司徒公万岁!”吓得李晟当场脱了紫袍请罪。
德宗倒是笑得慈祥:“爱卿何必如此?”转头却给浑瑊加了检校司空。站在城楼上望见残破的丹凤门时,他突然想起四年前在此誓师削藩的场面——那会儿大明宫的铜鹤还没被叛军砸断脖子。
【河中的冬(十二月)】
李怀光在蒲津关(今山西永济)跺脚骂娘。
这位朔方军老将去年还救驾有功,如今却被马燧的河东军围在河中日渐粮绝。《新唐书》说他“性粗疏,多疑忌”,倒是一针见血——当探子报说吐蕃人撤兵时,他抄起马鞭就抽:“狗屁盟友!说好共取长安,结果让李晟捡了便宜!”
关中的雪下到第三场时,吐蕃大相尚结赞果然翻脸了。五万骑兵掠过泾州(今甘肃泾川),把朝廷刚拨给神策军的粮草抢了个精光。德宗在延英殿摔了茶盏,李晟默默把请战奏折又压回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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