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部队被包围
1934年7月中旬,孟家岗林区蒸腾着令人窒息的热浪,百年红松的枝叶在烈日下卷成焦边,腐殖土的腥气混着松脂味,像一团粘稠的瘴气笼罩着整片林海。谢文东摩挲着腰间磨得发亮的匣子枪,望着头顶盘旋的乌鸦,突然想起老辈人说过"黑羽遮天,血光满山"的谚语,后颈顿时泛起细密的冷汗。
"团长,三营侦查员发现东侧山沟有马蹄印!"通讯员小崽子跌跌撞撞跑来,草鞋上沾满暗红的泥浆。谢文东蹲下身,指尖捻起泥土凑近鼻尖——这不是普通的红土,而是掺杂着机油的车辙印。他猛地站起身,军帽檐下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密匝匝的树冠:"全体注意!成战斗队形散开!"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炸开尖锐的哨音。上百只灰松鼠受惊窜逃,撞得枝叶哗哗作响。谢文东瞳孔骤缩,大喊"卧倒"的瞬间,重机枪的火舌已撕裂空气。走在队伍最前端的炊事班老李,正挑着行军锅的扁担突然应声而断,铁锅"当啷"落地,里面刚煮熟的玉米粥泼洒在焦土上,腾起最后一缕热气。
"狗日的!是九二式!"二营营长张铁柱将新兵小王按进弹坑,自己肩头却炸开血花。他扯下绑腿草草包扎,端起汉阳造连续扣动扳机:"瞄准机枪手!给老子把那王八盖子敲掉!"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日军的刺刀在灌木丛后若隐若现,如同毒蛇吐信。
谢文东滚进腐叶堆,鼻间满是血腥与松针混合的味道。他摸到腰间的手榴弹,正要跃起投掷,却听见东侧传来金属履带的轰鸣。透过硝烟,三辆涂着太阳旗的装甲车碾断碗口粗的白桦树,探照灯将林间照得亮如白昼。"是装甲车!分散隐蔽!"他的喊声被炮弹爆炸声吞没,身旁的老榆树拦腰折断,树冠轰然倒塌。
密林深处,金顺子背着医药箱在弹雨中穿梭。她的粗布裙摆已被鲜血浸透,发辫散开的发丝粘在汗湿的脸颊上。"顺子姐!赵班长快不行了!"卫生员小霞哭喊着拽住她,担架上的伤员腹部汩汩冒着鲜血。金顺子咬牙撕开自己的衣襟,将布条紧紧勒在伤口上:"撑住!咱们马上转移!"
"东哥!西北方向有缺口!"副官阿贵的声音带着哭腔。谢文东抹了把脸上的硝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片布满怪石的陡坡,虽易守难攻,却是目前唯一的生机。他刚要下令突围,突然瞥见山脚下闪过熟悉的身影——王大麻子正缩在日军装甲车后,用刺刀挑着起义军的红旗得意狞笑。
"叛徒!"谢文东的吼声震得周围战士耳膜生疼。他举起匣子枪连开三枪,子弹却被装甲车钢板弹回。王大麻子转身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举起喇叭筒喊道:"谢文东!你跑不掉了!皇军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话音未落,日军阵地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松本少佐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举起,上百挺掷弹筒同时发出尖啸。谢文东看着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突然想起三天前李氏在他棉袄里缝的平安符。"全体卧倒!"他扑向最近的战士,将人死死压在身下。
爆炸声浪将整个林场掀了起来。金顺子被气浪掀翻在溪水中,医药箱里的绷带和镊子随波漂走。她呛着水爬上岸,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谢文东正挥舞匣子枪组织反击。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纷飞的弹雨中宛如一座屹立的雕像。
"东哥!接着!"她抓起水壶冲过去,滚烫的弹壳擦着耳边飞过。谢文东接过水壶的瞬间,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四目相对时,金顺子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比任何情话都炽热的承诺。"带着伤员往西北撤。"谢文东将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她掌心,"我来断后。"
夜幕在硝烟中悄然降临,日军的探照灯如同惨白的巨蟒,在林间来回扫动。谢文东望着被火力网封锁的天空,突然听见西南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不是雷声,而是日军增援部队的军靴声。悬崖边缘,金顺子带着伤员们正在搭建简易绳索,山风卷起她沾满血污的裙摆,像面残破的战旗。
当最后一颗信号弹划破夜空时,谢文东终于看清了日军的部署:东侧是装甲车组成的钢铁城墙,南侧布满地雷阵,北侧有重机枪交叉火力,而他们唯一的退路——西北悬崖下,隐约可见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松本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谢文东,投降吧!皇军会给你个痛快......"
子弹擦着头皮飞过,谢文东将染血的军帽狠狠摔在地上。他握紧金顺子留下的手榴弹,望着密林深处闪烁的鬼火般的枪口。悬崖下究竟藏着多少日军?金顺子能否带着伤员安全撤离?而他们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又该如何在这钢铁与烈火的牢笼中撕开一道生路?夜色如墨,吞噬了所有答案,只留下此起彼伏的枪声,在群山间回荡......
夜色如墨,枪声渐稀。起义军残部在谢文东的带领下,朝着西北方向的悬崖冲去。松本看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嘴角勾起狞笑:"想逃?悬崖下等着你们的,是三百名关东军!"
悬崖边,谢文东回头望向被战火吞噬的林场,金顺子的身影早已被硝烟淹没。跳崖的命令即将下达,可悬崖下究竟是生路还是死局?日军的伏兵是否已经就位?而金顺子和医疗队,能否躲过这场生死劫难?黑暗中,只有呼啸的山风,裹挟着未知的命运,扑向这群在绝境中挣扎的抗日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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