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刘法警”眉头紧锁,表情转为极其严肃的职业冰冷,一步上前,护在失控的周维民身前,目光如钉子般刺向窗口后额头冒汗的年轻狱警:“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省高院的通行文件是废纸吗?!特殊时期的亲情会面权还要被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系统故障随意剥夺?!我需要一个解释!立刻!否则,直接向省高级法院督查办和省委政法委投诉!”
字字句句,依据明确,压力如山。
压力完全转移到了窗口这边。
年轻狱警手足无措,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墙角的监控探头,像是在寻找主心骨。
僵持。
冰冷的空气胶着着,只有窗外雨声哗哗作响,像一个冷漠的巨人俯视着这场令人窒息的戏码。
突然,登记厅紧闭的、需要双重权限验证的对内安全门上方,一盏小小的绿色指示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气动液压工作的嘶嘶声——那是高戒备区内重大通道才会启用的厚重安全门开锁的信号!
“刘法警”和周维民都敏锐地捕捉到了。周维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精芒,随即被更深的悲愤掩盖。
他正要再次出声——
也就在此时,曹彪压抑着巨大风暴的低沉声音终于在电话里响起,透过话筒带着嘶嘶电流杂音传入年轻狱警耳中:“……放…行!按程序走…高度戒备状态……全程六机位无死角监控录音!把预案提到最高等级!让他们进去!”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碎后艰难挤出来的碎石砾。
年轻狱警如释重负又带着巨大恐惧地颤抖了一下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背上了更沉的巨石。
他苍白着脸,看向怒容满面的“刘法警”和一脸悲愤倔强的周维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行了……可以进去了。”
特殊探视室。
比预想中更深、更狭小、更冰冷。
惨白的光管嵌在头顶厚厚的防爆玻璃罩里,投下的光线没有半分暖意。
空气里消毒水和金属铁锈的味道刺鼻而浓烈。
不到五平方米的空间里,一张巨大的、用螺栓固定在地面的厚重铁桌占据中央,两边放着同样固定在铁板地面上的沉重铁椅。
墙面是冰冷的金属原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斜上方两个角度极为刁钻、覆盖着特殊玻璃、位置绝对在囚犯触碰范围之外的广角监控探头,如同冷漠幽灵的眼睛,无声地俯视着这里的一切空间。
周正阳被两名身形魁梧、穿着防刺背心、手持防爆棍的特警几乎是以“架设”的姿态押进来的。
他穿着特制的、能随时感应生命体征和位置的囚服,脚踝上拖着一根沉重的、焊接在地板固定环上的短链。
比起那个在省委呼风唤雨的威严背影,此刻的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架和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皮囊在勉力支撑。
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浑浊不堪,整张脸呈一种没有生气的灰败,动作迟缓僵硬如同关节生锈的木偶。
唯独看到被两名狱警带进对面试探室的周维民时,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深处,才猛地炸开一丝难以置信的、碎裂的震惊光芒!随即又迅速被更深、更彻底的茫然和空洞所覆盖。
哗啦!
冰冷的金属链条被动作机械的特警扣在周正阳脚踝的固定环上,发出刺耳冰冷的撞击声。
叔侄二人终于隔着那张沉重的、象征森严壁垒的铁桌相对而坐。
探视室的门被从外面沉重地关闭、反锁。
那声音沉闷如同断头台上铡刀的落位声。
室内只剩下通风系统发出的、如同垂死病人微弱喘息般的低沉嗡鸣。
高墙另一端的监控大厅里,曹彪和他手下最精锐的一组人,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射,死死钉在屏幕上那巨大的、分格呈现特殊探视室内所有细节的画面上。
多个角度、多个话筒,清晰度调至最高,甚至能分辨周正阳额头上一滴冷汗滑动的轨迹。
周维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被高灵敏度的拾音器清晰地捕捉放大。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情绪。他缓缓抬起被链子束缚的双手,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
他的手心向上,摊开,似乎想做一个安抚的动作。
但角度极其刁钻,其中一个掌心,在惨白灯光下极快地闪现了一下某个极其微小、形状怪异的符号,速度快到摄像头也许都无法清晰捕捉。
周维民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带着刻意压抑却无法完全掩盖的悲痛颤音:
“叔…你…还好吗?”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回响在寂静的监控大厅里。
周正阳的目光死死盯着周维民摊开的手掌,身体几不可察地猛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被一道高速穿过颅骨的电流击中。
他那枯槁灰败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在瞬间彻底褪尽!
那深陷的眼窝里残余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闪烁,最终完全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绝望!
他的嘴唇猛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老旧风箱抽噎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甚至没有去看周维民那刻意表演出来的悲怆表情,所有的生命力仿佛都被那摊开的、闪过某个神秘印记的手掌瞬间吸走了!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监控屏幕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周维民身体微微前倾,将手掌在铁桌粗糙冰冷的表面轻轻摩擦了两下,抹去了什么痕迹。
他猛地伸出双手,不顾手腕的镣铐限制,向前够到了周正阳同样被镣铐锁住的手腕!
动作激烈,带着一股不合时宜的迫切,将周正阳枯瘦冰冷的手死死攥在自己手掌之中,几乎是蛮横地揉搓着,像是在传递某种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暗号力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某种近乎神经质的、不稳定的激动:
“叔!你说话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我心里也难受!难受得要死!但有些事……你必须想想家里……想想婶子!想想……我们老周家的根!”
“家里”两个字,被他刻意咬得极其重!像是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周正阳麻木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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