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如暮鼓晨钟,在寂静的夜里悠悠传开,转瞬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祠堂内,苏怀青面色凝重,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她缓缓将扶乩木笔浸入那泛着幽光的井水之中,井水表面微微荡漾,映出玉娘那张残破而又哀怨的戏容。玉娘的脸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眼神空洞,仿佛藏着无尽的冤屈。
苏怀青深吸一口气,毅然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坠入陶碗,与碗中的香灰相互交融,调成了散发着腥味的墨汁。“天地玄黄,魂归有方 ——” 她低声念起咒语,声音在空荡荡的祠堂内回荡。此时,木笔悬在沙盘上三寸之处,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突然,原本橙黄的烛火毫无征兆地转为诡异的绿色,火苗摇曳不定,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不祥之事。
紧接着,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沙盘上的沙粒开始自行游走,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聚集成 “血债血偿” 四个大字。每一粒沙子的移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带着一种神秘而又阴森的气息。然而,就在最后一笔尚未收锋之时,供桌下的槐木人偶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划破寂静,如同夜枭的啼叫,让人毛骨悚然。伴随着这阵笑声,木笔 “咔嚓” 一声,从中断成两截。与此同时,沙盘轰然炸裂,飞溅的砂砾如暗器般四处散开,在苏怀青的手背上割出一道道血痕。那些血痕逐渐凝结,竟诡异般地拼成了一个扭曲的 “申” 字。
“二小姐问了不该问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梁上悠悠飘下,在这寂静的祠堂内显得格外突兀。苏怀青猛地抬起头,只见守祠人的身影倒悬在房梁之上。他的脖颈缠着戏班的水袖,水袖随风轻轻飘动,仿佛是两条灵动的蛇。守祠人的瞳孔急剧收缩,变成了两个小黑点,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二十年前,三爷扶乩问玉娘死因,沙盘也拼出这四个字…… 当夜他的舌头就被拔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在诉说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话音刚落,烛台突然翻倒,熊熊燃烧的火舌迅速舔上帷幔。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整个祠堂照得亮如白昼。守祠人支撑不住,从梁上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那缠着他脖颈的戏袍水袖,竟如活物一般,迅速缩回井口,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怀青急忙跑过去,扯开守祠人的衣襟。只见他的喉结处赫然钉着一枚青铜铃铛,铃铛的铃舌竟是一截婴孩指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这是‘锁魂铃’,玉娘临死前塞进我爹嗓子眼的……” 守祠人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一口口黑血,“她恨苏家所有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气息也逐渐变得紊乱。
就在这时,井水突然如决堤的洪水般漫过青砖地面。水面上,一张泡胀的戏票缓缓浮现,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苏怀青见状,连忙伸手捞起戏票,仔细查看。戏票上,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的戏目被血渍污损了大半,唯有《冥婚》二字清晰如新,仿佛被刻意保留下来。票根处粘着一绺青丝,发梢系着一枚银锁片,锁面阴刻着 “慕礼” 二字,与棺中婴骸的长命锁纹路完全一致。看到这熟悉的纹路,苏怀青心中不禁涌起无数疑问。
“当年大婚夜,玉娘产下的死胎被调了包。” 守祠人用指甲拼命抠进地缝,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产婆用戏班杂役的活婴顶替,那孩子…… 咳!” 他的话还没说完,喉间的铃铛突然剧烈作响,七窍中涌出白色的毛发,转瞬之间便气绝身亡。他的身体瘫软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三更时分,雨势愈发急促。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祠堂的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祠堂内的烛火在风雨的肆虐下相继熄灭,整个祠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苏怀青紧紧攥着那枚银锁片,蜷缩在供桌下,心中充满了恐惧。此时,井中的啼哭突然化作婉转的戏腔,在黑暗中悠悠响起。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 那女声如幽灵般贴着苏怀青的耳畔响起,声音婉转却又透着无尽的哀怨。苏怀青惊恐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张溃烂不堪的脸。那正是玉娘的脸,她的面容扭曲,皮肤溃烂,血水顺着脸颊不断流淌。玉娘的水袖如两条冰冷的蛇,迅速缠住供桌腿,她的断指直直地戳向苏怀青的心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 把我的儿还来……”
苏怀青惊恐万分,拼命挣扎。在慌乱之中,供桌轰然坍塌,牌位如雨点般砸落下来。苏怀青四处翻滚躲闪,却不小心后脑撞上了西墙。随着一声闷响,青砖应声裂开一条细缝。透过这条细缝,苏怀青惊恐地发现,墙内竟然蜷着一具女尸。女尸面敷血妆,双乳被残忍地剜去,空洞的胸腔里塞满了青铜铃铛。女尸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裹着半张族谱残页。苏怀青颤抖着拿起族谱残页,上面的字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苏慕礼,光绪十七年生,戊戌年除名。备注:与戏班玉娘私通,沉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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