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星辰坠地的余音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苏怀青的耳膜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她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指尖触到砖面凹痕里凝固的黑血,那形状竟与婴儿的掌纹别无二致。穹顶崩塌的星图投下破碎光斑,在她脸上织出一张明暗交错的网,仿佛是命运的枷锁。那颗裂铃渗出的黑血已凝成箭标,箭头直指黑暗深处的甬道,尽头隐约可见青铜门环上缠绕的脐带,宛如无数条毒蛇在蠕动。
她挣扎着起身,脊背擦过潮湿的石壁,指尖触到壁面湿滑的苔藓 —— 苔藓下竟隐现着层层叠叠的彩绘壁画。磷火如同被唤醒的幽灵,倏地亮起,映亮了壁上的血腥场景:光绪二十三年的暴雨夜,年轻的风水师身着藏青色道袍,立于万人坑前,袖口露出的腕间胎记与苏怀青如出一辙。坑内三百工匠被活埋,尸骸呈北斗七星阵排列,每具尸体的口部都塞着青铜铃铛,脐带在颈间缠成卍字符,浸泡在泛着泡沫的血泊中。壁画颜料遇热流动,显出血字标注:"以怨骨为墨,往生殿成",落款处的 "苏慕贤" 三字被指甲抓出深深的划痕,透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滋啦 ——" 苔藓突然碳化剥落,露出壁画真容。苏怀青瞳孔骤缩,只见风水师手中降魔杵的梵文间,赫然阴刻着 "阿满" 二字!那字体与守祠人平日抄经的笔迹一模一样,笔画间还嵌着细小的木屑,像是刻字时溅入的。她颤抖着抚过刻痕,暗河方向忽传来沉闷的木鱼声,混着百人诵经的梵汉合诵声,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是从无数个时空叠加而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循声踏入暗河洞窟,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她呛晕。三十具僧尸盘坐浮筏,身上的袈裟早已腐烂成碎布,脖颈间的红绳系着的铜铃上刻满咒文,每一道都与苏怀青腕间的胎记吻合。为首尸僧的头骨塌陷半边,溃烂的眼窝中爬出萤火虫,尾端却拖着细小的锁链,锁链另一端系着一枚刻有 "怀青" 的银锁片。他森白的掌骨摊开经卷,血字随诵经声起伏:"南无阿弥多婆夜......" 每念一字,经文字迹便如活物般扭曲生长,最终凸出纸面化作蠕动的血虫,虫身上的环节竟组成了无数张婴儿的脸。
苏怀青很快发现了尸僧诵经的致命规则:经卷文字遇活人气息倒转,显《养尸咒》真言;每具尸僧对应一枚壁铃,灭僧则铃陨;诵经声与地宫心跳同频,声止时地脉崩。她握紧斩龙剑,剑身倒映出尸僧们空洞的眼窝,忽然想起守祠人曾说过,这些僧尸都是三十年前突然消失的云水僧,当时寺中主持离奇暴毙,袈裟上绣着的正是苏家族徽。
挥剑斩向血虫的刹那,虫尸爆裂的黑血如硫酸般蚀穿石壁,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婴儿骸骨。守祠人残存的槐木枝桠自袖中钻出,梢头白花沾着露水般的泪滴:"姐姐...... 看经卷背面......" 她用剑尖挑开尸僧手中经卷,背面的胎血八卦阵图中,阵眼处钉着的半枚银锁片上,"怀青" 二字的笔画间竟嵌着守祠人的头发,那是上周替他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剪下的。
暗河水突然沸腾,气泡炸裂声中浮筏集体倾覆。尸僧沉入水底前,经卷如血蝶纷飞,每一片纸页上都显露出不同的记忆碎片。苏怀青扯下袖布浸油点燃,火光照亮了那些被封印的秘辛:
十六岁的风水师跪在雨里,苏慕贤的银簪正从他右颊划过,"负心" 二字深可见骨,鲜血滴入青铜鼎中,鼎内浮出玉娘的倒影,她的水袖轻拂过鼎面:"这道疤,要跟着你进棺材。" 少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却冲不掉那道耻辱的印记。
毁容的风水师拖着啼哭的阿满走进地宫,孩子腕间的银锁 "怀青" 二字被磨得发亮:"师父,我不想埋在这里......" 泥土淹没到胸口时,阿满突然露出与苏怀青 identical 的胎记,风水师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铁锹顿了顿,却还是狠狠砸下。
成年风水师剖开阿满的尸身,脊骨处植入七枚青铜铃铛,铃舌沾着苏怀青的脐带血,每一枚铃铛都刻着不同的卦象。阿满的眼睛始终睁着,倒映着风水师癫狂的脸:"记住,你是她的替身,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火焰渐熄时,三十枚壁铃齐齐炸裂,声音震得地宫顶部的碎石纷纷坠落。暗河浮出七口黑棺,棺盖阴刻的北斗七星泛着冷光,每颗星的中心都嵌着一枚婴儿的乳牙。为首棺椁 "砰" 地弹开,少年阿满仰卧其中,面容与守祠人分毫不差,胸口的降魔杵穿透脊背,梵文咒文正沿着伤口渗出黑血。
"阿满!" 苏怀青扑到棺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发现他掌心刻着半朵槐花,正是她去年送给他的护身符图案。少年猛然睁眼,瞳仁化作旋转的青铜铃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姐姐,你终于来了......" 降魔杵突然生出错综的倒刺,扎穿她的掌心,鲜血顺着杵身的梵文流淌,在棺底汇成一个滴血的八卦阵,阵眼处浮出风水师的虚影,他抚掌大笑:"好徒儿,用你的命换她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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