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的二月初二,御花园的杏花刚绽出花苞,枝桠上的细雪尚未化尽,便被春风揉成了雨丝。林若曦牵着承欢的手走过九曲桥,鞋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残雪,发出细碎的响。承欢攥着新折的杏枝,花瓣上的水珠沾在她袖口,像缀了排透明的珍珠。
“姐姐快看,杏花骨朵像不像巧慧姐姐蒸的糖包?”承欢举着花枝踮脚,红绒花扫过桥栏,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麻雀,“皇上伯伯说,等花开满了,要带咱们去圆明园看桃花!”
林若曦笑着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触到孩子额角的温度——比往日高了些许,怕是昨夜贪凉受了寒。她望向前方的翊坤宫,琉璃瓦上的雪正簌簌落下,年妃的贴身丫鬟玛瑙正立在宫门前,锦帕掩着唇,眼尾斜睨着她们。
“承欢今儿个穿的月白旗装,可是甄娘娘新送的?”玛瑙福身时,指尖划过承欢袖口的青燕刺绣,“这针脚倒细,只是……”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罪臣之女穿月白,怕是不合宫规吧?”
承欢吓得往林若曦身后躲,珊瑚手串撞在桥栏上,发出清脆的响。林若曦不动声色地将孩子护在身后,指尖划过玛瑙腕间的鎏金镯子——那是年妃赏的,刻着并蒂莲纹样,与皇后宫里的莲纹暗合:“玛瑙姐姐说笑了,皇上亲赐承欢‘星护格格’封号,月白乃北斗星子之色,怎会不合规?”
玛瑙脸色微变,忽闻身后传来环佩声——年妃身着海棠红缠枝莲旗装,护甲上的红宝石在晨光中灼灼发亮。她扫了眼承欢手中的杏枝,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宁曦格格倒是会教孩子,小小年纪便懂得拿皇上来压人——不过这御花园的花,可不是随便折的。”
林若曦福身时,指尖触到桥栏的凉意:“年妃娘娘明鉴,承欢见杏花初绽,只觉得像十三爷画里的春燕,一时欢喜便折了枝——若娘娘觉得不妥,臣妾让她给杏花赔个不是便是。”
承欢立刻从她身后探出头,奶声奶气地朝杏树福了福:“杏花姐姐别生气,承欢明日带蜂蜜来赔你!”她忽然举起花枝,“你看,花瓣上还有水珠,是承欢给你带的露水呀。”
年妃望着孩子天真的模样,眼底的戾气淡了些,却在瞥见林若曦腕间的银镯时,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那银镯刻着“长毋相忘”,是雍正亲自让人打的,与他随身的“长乐”玉佩正好成对——这几日,碎玉轩的丫头们私下里都说,皇上待宁曦格格,比当年待若曦格格还多了份烟火气。
“罢了,孩子不懂事,”年妃甩了甩袖间的流苏,示意玛瑙退下,“本宫今儿个在翊坤宫设了春茶宴,宁曦格格若有空,便带承欢来坐坐——听说你新得了西域的迷迭香茶,本宫倒想尝尝。”
林若曦心中一凛,迷迭香茶含花粉,承欢闻见便会咳喘。她刚要推辞,却见年妃已转身离去,旗装下摆扫过残雪,惊起几星冰渣。承欢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仰着小脸道:“姐姐,迷迭香茶是不是很香?承欢想给皇上伯伯带一杯。”
“傻孩子,那茶太香了,皇上伯伯喝不惯的。”她替承欢拢紧斗篷,指尖触到孩子腰间的护心香——金镶玉瓶里装着巧慧新配的防敏药,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咱们先回暖阁,让巧慧姐姐熬些姜茶,你昨夜踢了被子,怕是着了凉。”
碎玉轩的暖阁里,巧慧正对着账本发愁,见她们回来,忙放下算盘迎上来:“小姐,将军府送了信来,说老爷明日回京,让您准备些皇上爱吃的点心——还有,甄娘娘遣浣碧来说,翊坤宫的春茶宴……”
“我知道了,”林若曦接过她递来的姜茶,指尖触到茶盏的温热,“替我回将军府,说父亲爱吃的枣泥酥已让小厨房备下,再让绿珠去太医院请刘院判——承欢有些鼻塞,怕是风寒。”
承欢捧着姜茶坐在炕边,忽然指着墙上的十三爷画像:“巧慧姐姐,阿玛的眼睛是不是和皇上伯伯很像?都是会笑的眼睛。”
巧慧闻言,手中的帕子忽然顿住——十三爷的眼睛,确实像雍正,只是多了份浪子的洒脱。她忽然想起林若曦刚穿来时,自己躲在偏殿哭了整夜,那时只觉得是若曦回来了,如今却明白,眼前的小姐,是带着若曦的魂,过着自己的人生。
“是呢,”她笑着替承欢擦去嘴角的姜茶,“咱们承欢啊,眼睛像绿芜格格,笑起来像十三爷,连讨喜的性子,都像极了当年的若曦格格。”
林若曦望着窗外的杏花,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博物馆看见的那幅《雍正赏花图》——画中男子身后的女子,衣摆上绣着与自己此刻相同的青燕纹。她忽然伸手摸向发间的绿梅簪,那是雍正今早让人送来的,梅枝上还缀着颗东珠,像落了颗未化的雪粒。
申时初,翊坤宫的春茶宴上,年妃斜倚在黄花梨榻上,看林若曦牵着承欢进来,指尖捏着茶盏的手忽然收紧。玛瑙捧着鎏金茶盘上前,茶盏里的迷迭香茶腾起白雾,混着室内的百合香,在承欢鼻尖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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