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紫禁城时,碎玉轩的宫灯次第亮起,将窗纸上的杏花剪影晕成朦胧的金。林若曦倚在妆台前,指尖捏着支银簪——簪头的并蒂莲纹已被磨得发钝,正是方才从承欢熏香炉中挑出的异物。铜盆里的清水泛起诡异的青雾,与年妃送来的西域熏香气息如出一辙。
“小姐,苏公公在偏殿候着,说皇上让您过目新拟的奏折。”巧慧捧着件织金斗篷进来,见她盯着铜盆出神,不由凑近细看,“这水……莫不是年妃的熏香有问题?”
林若曦起身时,广袖扫过妆台,将银簪轻轻藏进袖中。铜镜映出她眉间微蹙的弧度,腕间银镯随着动作轻晃,撞出细碎的响:“去把绿珠叫来,让她盯着翊坤宫的丫鬟,尤其是常往碎玉轩送东西的。承欢这几日总说梦到青燕坠地,怕是……”她话音未落,忽闻承欢的惊呼声从暖阁传来。
二人匆匆奔去,只见承欢蜷缩在炕角,珊瑚手串散落在地,小脸煞白如纸。“姐姐!有黑影抓我的脚……”孩子抽噎着往林若曦怀中钻,发间的红绒花已歪到一边。林若曦瞥见枕边未燃尽的熏香,灰烬泛着异样的暗紫,与铜盆中的青雾气息交织,在空气中凝成无形的网。
“别怕,是做噩梦了。”她轻轻拍着承欢后背,指尖触到孩子冷汗浸透的里衣,心头猛地一沉。转头看向巧慧时,正见她捏着熏香残屑的手微微发抖——那神情,与当年若曦中毒时如出一辙。
偏殿内,苏培盛垂手而立,手中捧着的明黄奏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见林若曦进来,他立刻迎上前,压低声音道:“宁曦格格,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八爷府旧部勾结西域的事有了新动向,牵扯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肩头残留的孩子泪痕,“年羹尧的旧部。”
林若曦接过奏折的瞬间,羊皮纸边缘的朱砂批注刺得指尖生疼。“年府私通西域商人,交易清单暗藏密信”的字迹旁,雍正用朱笔重重画了个圈,墨迹未干,晕染出刺目的红。她忽然想起父亲军报中提到的西域嬷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公公,皇上可知道承欢今日……”
“皇上吩咐,让格格先安置好承欢,戌时三刻到养心殿议事。”苏培盛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皇上让奴才带来的安神香,特调了艾草和龙脑,最能镇惊。”
锦盒打开的刹那,清冽的艾草香混着龙脑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暖阁里的异香。林若曦望着盒中精巧的缠枝莲纹银炉,忽然想起雍正说过“碎玉轩的艾草香最踏实”。她转头看向已在巧慧怀中睡着的承欢,见孩子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腕间的羊脂玉手串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父亲留下的麒麟玉佩,此刻正贴着护心符,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戌时三刻,养心殿的铜鹤香炉青烟袅袅,雍正身着玄色常服立在舆图前,手中狼毫悬在半空,墨迹滴落在西域版图上,晕成深色的点。听见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盯着舆图上的玉门关:“年羹尧旧部与西域的交易,你父亲军报里提到的那个西域嬷嬷,正是牵线人。”
林若曦福身时,余光瞥见案上未封的密信——信笺边缘沾着暗红痕迹,像是血迹。她忽然想起承欢梦中的黑影,喉头发紧:“皇上,承欢今日又说梦到黑影,臣妾在熏香里发现了西域的迷魂散。”她掏出袖中的银簪,簪头还沾着暗紫色的残屑,“年妃的陪嫁嬷嬷,怕是……”
“朕知道。”雍正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如同一柄利剑劈开西域版图。他袖中滑落张泛黄的名单,上面用朱砂圈着“西域商队首领”的名字:“李卫在西城茶楼擒了个暗桩,供出年妃曾让嬷嬷给碎玉轩送过熏香。”他忽然走近,指尖划过她腕间的银镯,“为何不早告诉朕?”
林若曦望着他眼底的红痕——定是熬夜查案所致,忽然想起他昨夜在御花园陪承欢放风筝的模样。她将银簪放在案头,轻声道:“臣妾想先查清嬷嬷的底细,不想打草惊蛇。何况……”她望向舆图上的玉门关,“父亲的军报说,西域商队下月初三入关,怕是要与八爷旧部交接密信。”
雍正凝视着她,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疲惫:“你总像当年的若曦般固执,却比她多了份周全。”他忽然抽出狼毫,在名单上画了个红叉,“明日朕让傅恒接管西城防务,你让绿珠盯着翊坤宫的玛瑙——她昨夜去过西街当铺,那里藏着年妃的暗桩。”
窗外忽然刮起夜风,卷着杏花落在养心殿的窗棂上。林若曦望着雍正发间的星点白霜,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读过的诗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可此刻眼前人,却在岁月里添了份让人心安的沉稳——不再是前世那个隐忍的四爷,而是愿意在碎玉轩陪孩子放风筝的人。
“皇上,”她忽然想起承欢腕间的护心符,“承欢戴着您给的星护符,这几日噩梦少了些。”她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北斗七星方位,“或许真如您说的,星子在上,能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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