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五月初一,碎玉轩的海棠谢了最后一瓣,青果初结,在晨露里透着青涩。林若曦倚在廊下,望着承欢蹲在花树下数蚂蚁,红绒花辫随着动作晃成小扇子,忽然听见巧慧在身后轻声道:“格格,皇上让苏公公送了东阿阿胶来,说是给您补身子。”
她转身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鎏金蝙蝠纹——是雍正惯用的纹样。盒盖掀开,阿胶块上还覆着层薄金箔,旁边压着张字条,墨痕未干:“昨夜见你咳了三声。”字迹棱角分明,却在“咳”字末尾多了个顿笔,像颗未落下的泪。
“姐姐快看!”承欢忽然举着片海棠叶蹦过来,叶脉间沾着细小的露珠,“巧慧姑姑说,把叶子放在枕头底下,会梦见阿玛!”她忽然瞥见林若曦手中的阿胶盒,鼻尖皱了皱,“皇上伯伯又送苦药了吗?承欢替你吃掉好不好?”
林若曦被逗得轻笑,蹲身替孩子别好歪掉的银燕饰:“傻丫头,这是补气血的,你吃了会长不高。”她指尖划过承欢腕间的银锁,锁面刻着的“承欢”二字,是十三爷临终前亲手刻的,“不过……你可以替姐姐去谢谢皇上伯伯呀。”
承欢立刻蹦跳着拽住巧慧的手:“巧慧姑姑带我去养心殿!我要给皇上伯伯讲青燕的故事!”话音未落,廊外忽然传来苏培盛的尖嗓:“星护格格且慢,皇上命奴才带格格去永巷看新来的小奶猫!”
孩子眼睛立刻亮起来,拽着苏培盛的袖子直晃:“有白色的吗?像姐姐的玉簪那样白?”声音渐渐远去,廊下只剩林若曦与巧慧相对。巧慧望着她发间的羊脂玉簪,忽然叹了口气:“格格如今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怕是比当年的若曦主子还要重些。”
林若曦指尖一颤,海棠叶上的露珠滚落在青砖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她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的卧室,床头摆着的《清史稿》,其中一页夹着张便签:“如果爱有轮回,希望这一次,他能先懂你的眼泪。”
养心殿内,雍正握着朱笔的手忽然顿住,墨滴在“年羹尧斩立决”的奏报上,晕开团深色的云。苏培盛候在案边,见他盯着窗外的海棠树出神,轻声道:“皇上,星护格格在永巷逗猫呢,倒是林格格……”
“她又去景仁宫了?”雍正指尖敲了敲奏报,想起昨夜林若曦替皇后送百合粥的事,眉峰微蹙,“皇后终究是……”
“皇上,”苏培盛忽然压低声音,“奴才瞧着,林格格心里装的,怕不只是后宫的事。昨儿个傅恒大人递密信时,奴才见她对着潼关地图发呆,那眼神……倒像是上过战场的。”
雍正闻言忽然轻笑,想起林若曦在碎玉轩画兵图的模样,素色袖口沾着墨点,却比任何胭脂都动人:“她本就是将军之女,懂些兵法不奇怪。”他忽然放下朱笔,从袖中掏出个檀木匣,“去把这个给她,就说……就说朕瞧着,与她的玉簪配。”
景仁宫的铜炉里燃着龙涎香,皇后斜倚在榻上,望着林若曦手中的鎏金护甲盒,忽然冷笑:“你还来做什么?看本宫笑话?”
林若曦将护甲盒放在案上,见皇后发间只插着支素银簪,华服上的金线已有些许磨损,忽然想起前世若曦说过:“皇后娘娘这辈子,输给的从来不是人,是规矩。”
“给您的。”她掀开盒盖,露出对嵌着东珠的翡翠护甲,“皇上说,景仁宫的月光太凉,让您别冻着手指。”
皇后猛地转头,指尖攥紧了帕子:“他还记得景仁宫的月光?”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当年本宫在景仁宫等他彻夜批折子,如今却连个护甲,都要旁人来送。”
林若曦望着她眼中的水光,忽然想起张晓在博物馆看见的皇后画像——画中女子端坐在凤椅上,嘴角含着笑,却眼底无波。她忽然轻声道:“皇上心里,始终记着您是中宫皇后。”
“中宫皇后?”皇后忽然抓起护甲砸向铜炉,翡翠与炉壁相撞,碎成两半,“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当年看若曦……”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唇间,指缝渗出血丝,“马尔泰若曦,林若曦,你们这些带着光的人,终究是要剜走他心里的肉的。”
林若曦望着地上的翡翠碎片,忽然想起雍正说过:“玉碎了可以补,心碎了……”她忽然福身,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娘娘累了,臣妾告退。”
踏出景仁宫时,暮色正从宫墙漫上来。林若曦望着永巷方向,见承欢正抱着小奶猫跑过来,银燕哨声混着孩子的笑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她忽然想起碎玉轩的暖阁,想起雍正昨夜替她披氅时,指尖触到她后颈的温度。
“姐姐快看!小猫会抓尾巴!”承欢举着小猫凑过来,绒毛蹭过林若曦的月白旗装,“皇上伯伯说,这猫叫‘星子’,因为它眼睛像星星!”
林若曦笑着接过小猫,指尖划过它柔软的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见雍正立在月洞门处,石青常服的下摆沾着草叶,显然是从永巷那边过来的。他望着她怀中的小猫,唇角微扬:“星子认生,别让它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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