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你这张脸比戏班子的油彩还真。” 修秤匠老孙用袖口擦了擦汗,竹篾秤杆在他手里微微发颤。赵九蹲在巷口给皮草翻面,眼角余光扫过巡逻的日军宪兵:“上个月在哈尔滨,我花三天学这卖货的腔调。” 他压低声音,“看见城楼上那挺九二式重机枪没?昨天还在西门,今早突然挪到这儿。”
老孙咽了口唾沫,秤砣 “当啷” 砸在青石板上:“您不是说东门布防松?”
“所以才要查。” 赵九掀开最底层的狐皮,露出用油纸包着的勃朗宁手枪,“去城西茶馆,找那个唱大鼓的瞎子。他竹板敲三下‘急急风’,就是有异动。”
正午的鹰嘴谷寂静如坟。沈星遥趴在雪堆后,睫毛上结着冰棱:“雷暴,你确定这炸药够分量?”
“参谋长,这包硝石顶三个倭军手雷。” 趴在她右侧的壮汉拍拍腰间的牛皮袋,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去年在抚顺煤矿,我用这法子炸塌过三条巷道。”
“张铁,你的捷克式机枪能覆盖桥洞吗?” 沈星遥转向左侧的精瘦汉子。
“放心,小鬼子的皮鞋尖动一动,我都能打断。” 张铁往枪管上哈了口热气,手指摩挲着枪托上的刻痕 —— 那是他在奉天兵工厂时为每把经手的枪做的标记。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陈枫翻身下马,军大衣下摆扫起雪雾:“苏旅长让我带句话,‘见旗则进,闻钟则退’。” 他望向谷口的石桥,“这桥一断,通安城就成了孤岛。”
沈星遥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块硬饼:“吃点吧,打完这仗,说不定能吃上热乎饭。”
陈枫咬了口饼,饼渣掉进领口:“抗联的弟兄们都盼着这一仗。老猎户说,要是打下通安,他要给每个牺牲的兄弟刻块碑,用倭军的炮弹壳填字。”
暮色浸透通安城时,北门突然爆发出枪声。赵凌云猫着腰躲在战壕里,子弹在头顶 “啾啾” 飞过:“李三枪!看见城楼上那黄呢子大衣没?给老子摘了他的帽!”
“团长,您瞧好了!” 趴在三丈外的狙击手轻轻扣动扳机,城楼上的倭军少尉猛地转身,钢盔滚下楼梯,露出后颈碗口大的血洞。
“打得好!” 赵凌云啐掉嘴边的草茎,转头对传令兵吼,“吹冲锋号!给小鬼子看看咱们东北军的威风!”
号声未落,苏隐突然抓住他的后领:“慢着!” 他举起望远镜,瞳孔骤缩 —— 东门方向,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那是昨天赵九密信里没提到的火力点。
“老苏,咋回事?” 赵凌云跟着举起望远镜。
“赵九的情报有误,或者……” 苏隐话音未落,城西方向传来引擎轰鸣,雪雾中浮现出三辆坦克的轮廓,“是陷阱!倭军早就算准我们会攻东门!”
此时,鹰嘴谷的石桥上,倭军装甲车正缓缓驶入埋伏圈。沈星遥握紧信号枪,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雷暴忽然压低声音:“参谋长,您听 ——”
雪地里传来细微的 “咔嗒” 声。张铁猛地抬头:“是诡雷!”
话音未落,爆炸声响彻山谷。一块弹片擦过沈星遥的脸颊,她看见雷暴正在几米外疯狂挥手:“卧倒!有连环雷!”
冲击波将苏隐掀翻在战壕里,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通安城东门涌出黑压压的倭军,刺刀在暮色中连成惨白的浪。陈枫的抗联队伍被压制在城墙下,老猎户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还在往云梯上爬:“狗日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旅长!快撤吧!” 通信兵拽着苏隐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推开。苏隐摸出腰间的佩剑,剑身上映出自己染血的脸:“传我的命令,第一团掩护抗联撤退,我带敢死队 ——”
“苏旅长!” 周小川突然冲进战壕,电报机在他怀里晃得叮当响,“少帅回电了!空军已起飞,还有十分钟到!”
“十分钟?” 苏隐望向城头,日军的重机枪已经架好,“给我信号弹!”
少年手忙脚乱地掏出红磷弹,却在拉环时滑了手。苏隐一把接住,指甲刮过磷面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引擎声。他抬头望去,三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的战机正冲破云层,机翼下的炸弹闪着冷光。
“炸得好!” 赵凌云挥舞着驳壳枪,城墙上的日军弹药库腾起巨大火球。苏隐趁机跃上战马,剑锋指向东门:“弟兄们!跟我冲 ——”
子弹突然穿透马颈。苏隐在落马瞬间抓住城墙裂缝,抬头看见城楼上新挂的膏药旗 —— 那是倭军关东军第二师团的标志。他想起三天前截获的密报,这支部队本该在三百里外的长春(伪满首都,已被倭军占领)。
“旅长!接着!” 李三枪扔来一根绳子。苏隐刚抓住绳头,就听见周小川的惨叫。少年倒在血泊里,电报机的按键上沾着脑浆,倭军坦克的机枪口还在冒烟。
“小川……” 苏隐的声音被硝烟呛得沙哑。他攥紧绳子攀上城墙,看见沈星遥带着亲兵队从南门杀来,雷暴背着炸药包正在炸断坦克履带,张铁的机枪子弹雨点般扫向倭军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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