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正厅的地砖被日头晒得温热,皮延林的麻鞋碾过青砖缝里的苔痕,袖中符印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顾清欢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刀鞘与裙摆擦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当年镇北将军府演武场上,女公子练刀时的节奏——他记得那画像里的妇人,眉尾也是这样斜斜挑着。
"你要做什么?"顾清欢在他停步时开口,声音比寻常更沉,"苏婉儿刚醒,因果录又起异变,圣君教的人可能已经......"
"躺一会儿。"皮延林弯腰扯了扯裤脚,在"明镜高悬"匾额正下方的青砖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
竹席的草屑蹭得后颈发痒,像极了他在杂役房偷懒时的姿势,"系统提示说百日签到触发十倍返还,我得试试新奖励。"
正厅里静了静。
顾清欢的靴跟在地上碾出半道浅痕,苏婉儿不知何时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睫毛上还挂着泪,却睁圆了眼睛看他。
【叮——检测到宿主连续百日签到,触发"十倍返还"机制。】
系统音在识海炸开时,皮延林感觉有热流从尾椎窜上头顶。
地面突然泛起青光,无数金色符文从他指尖渗出,在虚空中交织成一方木台——台面刻着"懒意"二字,纹路蜿蜒如溪,竟与他掌心符印的痕迹一模一样。
"这是......"顾清欢按刀上前两步,刀鸣与木台共鸣,"玄功?"
"议事台。"皮延林翻了个身,让阳光晒着后背,"能召十二州神探的意识碎片。
圣君教发了围猎令,那些家伙现在要么藏在破庙,要么缩在窑子里,总得有人把他们串起来。"
话音未落,木台突然泛起涟漪。
十二道身影从涟漪中跌出,有穿绣金儒裙的女子,有裹着兽皮的刀客,还有个戴斗笠的瞎子——正是江南柳如烟、北漠冷十三、川中阿瞎子这些名震江湖的神探。
柳如烟的广袖刚触到木台边缘便猛地缩回,指尖凝起一团青气:"何方邪术?
敢动本姑娘的意识!"她丹凤眼眯成线,发间玉簪闪着寒芒,正是她那柄能剖骨验伤的"寒蝉簪"。
冷十三更直接,腰间快刀"铮"地出鞘三寸,刀光映得木台都晃了晃:"老子在漠北破马匪案,谁他娘的拽老子来这鬼地方?"
阿瞎子却没动。
他歪着头,空洞的眼窝对着皮延林的方向,嘴角突然扯出笑:"是玄案司的杂役?
上月在扬州城,你替老妇写状纸时,磨墨的手劲像在推太极。"
皮延林没急着回答。
他望着柳如烟发间晃动的玉簪——那是她上个月破的"绣楼毒杀案"里,死者母亲送的谢礼;盯着冷十三刀鞘上的焦痕——分明是三天前北漠火山口劫案里,被熔岩溅到的痕迹;又看阿瞎子斗笠下露出的半片耳坠,红珊瑚雕的小鱼,和他去年在川中破"河神娶亲案"时,救起的渔家女送的一模一样。
"各位在查的案子,都和圣君教有关吧?"他慢悠悠坐起来,将"懒命诏令"往空中一抛。
符印炸开万道金光,十二道身影突然同时一震——柳如烟的玉簪"当啷"掉在木台上,冷十三的刀"哐"地插回鞘里,阿瞎子的斗笠"啪"地落在脚边。
"是......围猎令。"柳如烟嗓音发颤。
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血书,信封上印着圣君教的九瓣莲纹,"要么归顺,要么变成悬案里的尸体。"
冷十三的喉结动了动,指腹蹭过刀鞘上的焦痕:"老子前天烧了他们的粮草车,昨晚帐篷里就多了颗马匪的人头——那是老子十年前斩的第一个马匪。"
阿瞎子伸出枯枝般的手,摸向空中的金光:"今早我在茶馆听书,说书人突然改了词儿,唱的是'盲探阿瞎子,夜宿山神庙,被鬼挖了眼'。"他空洞的眼窝淌下两行清泪,"可我十年前就瞎了。"
木台突然发出嗡鸣。
皮延林望着众人,想起自己抽屉里压着的十二封血书,每封都盖着九瓣莲印,每封都写着"归顺"或"死"。
他又想起顾清欢密室里的血书,想起苏婉儿哭着说的"阿娘的手是暖的",想起水月夫人临死前说的"圣君教要的是顺民"。
"我也收到了围猎令。"他说,"三天前,杂役房的瓦罐里多了颗眼珠——是上个月我帮着找的失踪孩童的。"
正厅里的阳光突然暗了暗。
顾清欢的刀"呛"地出鞘三寸,刀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
柳如烟猛地抬头,广袖一振卷走玉簪:"你想怎样?"
"联手。"皮延林指尖点在木台上,符文瞬间窜入众人眉心,"这议事台能共享线索,你们查的七起悬案,我这里有半本卷宗;我手里的密信,你们缺的那页在阿瞎子的听书记录里。"
冷十三突然大笑,弯腰拔起插在地上的刀:"老子就爱跟硬茬子联手!
说吧,要老子做什么?"
阿瞎子摸黑走到木台边缘,枯指敲了敲台面:"老瞎子耳朵灵,你们说话时,房梁上有三只麻雀在啄瓦——和圣君教的传讯鸟,扑棱翅膀的节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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