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门闭合的轰鸣震得顾清欢耳骨发疼，她刚追上皮延林的脚步，便被眼前景象惊得瞳孔紧缩——那哪是门内，分明是另一片天地。
漆黑的河水漫无边际，水面浮着无数半透明的面孔，有老妇的悲泣、孩童的惊恐、青年的不甘，所有表情都像被按了慢放，连睫毛颤动都清晰可辨。
腐尸味裹着冰碴子往鼻腔里钻，顾清欢下意识攥紧绣春刀，刀把上的缠绳勒得掌心发疼。
"这是忘川。"皮延林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冷硬，不似平日懒散。
顾清欢转头，见他仰头望着虚空，喉结动了动，"厉归尘说的，圣君教在这儿设了'魂锁链'，用亡魂愿力养着他们那套伪善法则。"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翻涌。
顾清欢的刀尖刚点到水面，那些半透明面孔便像被烫到似的蜷缩成球，发出细碎的呜咽。
皮延林伸手捞起一捧水，指缝间漏下的不是液体，而是泛着幽光的雾气，"是魂气......被抽干记忆的亡魂，只剩残念泡在这儿。"
他话音里的寒意让顾清欢心口一沉。
她见过太多冤案里的亡魂，可这般被系统性抽剥的，还是头回见。
正欲开口，皮延林突然拽住她手腕："看那边。"
河心浮起一座青灰色岛屿，岛上立着九根水桶粗的铁链，每根链身都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末端锁着块半人高的石碑。
顾清欢眯眼望去，石碑上的字迹在魂气里忽明忽暗——竟是活人名字。
"陈记米行的陈老头？
他上月还来衙门送过状纸！"她往前走两步，绣春刀鞘磕在铁链上，"这些人都没死......"
"他们在用活人的气运喂养地府。"皮延林的拇指摩挲着白骨判官令，骨令表面浮起暗红纹路，"判官令在发烫，说明这些锁链动了阴阳司的根基。"他弯腰触碰最近的铁链，指尖刚贴上锈迹，脑海里便炸开无数画面：病床上的少女攥着婚书咽气，说书人拍着醒木说"善有善报"，而所有画面的角落，都有团黑影在吸食飘散的白气。
"清欢，斩了这些链。"皮延林退后两步，目光灼灼，"圣君教要的不是轮回，是让活人替死人受劫，这样他们才能......"
"替死人受劫？"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顾清欢抬眼，只见墨影踩着锁链悬浮空中，玄色大氅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左脸还沾着块没擦净的血渍——正是三日前劫走证人的那个暗部头目！
"你们以为打破魂锁链就能救苍生？"墨影指尖绕着锁链，链身瞬间化作蛇形，信子吐着幽蓝火焰，"圣君早把生死簿改得面目全非，现在的因果，早不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懂的！"
顾清欢旋身挥刀，刀光劈开三条蛇形锁链，却被第四根缠住手腕。
剧痛传来，她咬着牙要拔刀，锁链却突然收紧，在她腕上勒出深紫血痕。
"清欢！"皮延林扑过去要拽她，后背却撞上一道冰墙。
他踉跄两步，这才发现四周的魂气正凝结成透明屏障，将两人困在中间。
锁链蛇群嘶嘶吐信，其中一条已经缠上顾清欢的脖颈。
"咳......皮延林！"顾清欢的脸涨得通红，绣春刀"当啷"落地，"用你的......系统！"
皮延林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顾清欢逐渐涣散的瞳孔，耳中回响起系统提示音——每日躺平签到已满百天，可触发"十倍返还"。
可现在哪有时间找固定地点？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锁链，突然福至心灵：这幽冥之地，不就是最适合躺平的"固定地点"？
"得罪了。"他低喝一声，拽着顾清欢的腰往下一倒。
两人重重摔在浮岛的青石板上，皮延林迅速调整姿势，让顾清欢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锁链蛇群的信子几乎要碰到顾清欢的鼻尖。
"叮——宿主连续百天签到成功，触发'十倍返还'。"
"检测到宿主处于生死危机，激活隐藏形态【断阴阳】。"
"开启【生死簿直读权限】。"
热流从丹田直冲天灵盖。
皮延林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颜色——锁链的锈迹里藏着圣君教的暗号，魂气的流动轨迹是阴阳司的旧规，连墨影大氅下的玉佩，都刻着"李府家传"的小字。
"放开她。"他的声音像裹了层钢刃，单手撑地坐起。
顾清欢只觉脖颈一松，缠着她的锁链"啪"地断裂，蛇头"咕噜"滚进忘川。
墨影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挥袖召来更多锁链，可那些蛇形锁链刚接近皮延林，便像见了天敌似的蜷缩成球。
皮延林抬指轻点虚空，指尖竟撕开道半透明的裂缝，从中抽出页泛黄的纸张——纸角焦黑，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正是传说中掌管生死的"生死簿"！
"圣君，原名李崇光。"皮延林的拇指抚过残页上的字迹，"二十三年前弑兄夺位，用三千死囚的命祭了生死簿，这才换得'伪善圣君'的名号。"
"不可能！"墨影踉跄后退，玄色大氅被锁链划破几道口子，"生死簿早被圣君......"
"被圣君锁在九重天？"皮延林扯了扯嘴角，残页在他掌心泛起金光，"可他忘了，判官令能代行阴司之权。"他屈指一弹，残页"唰"地飞回虚空裂缝，"现在，该算算你们欠的债了。"
忘川突然掀起巨浪。
顾清欢爬起来捡起绣春刀，见皮延林正望着虚空裂缝的方向，眼底清明得像是能看透三生七世。
她刚要开口，却见他伸手接住片从裂缝里飘出的碎纸——纸上只写着半句话："李崇光......"
"走。"皮延林把碎纸塞进怀里，冲她伸出手，"该回阳间了。"
顾清欢握住他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他怀里的碎纸在发烫，像团即将燎原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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