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镜湖晨雾未散。
皮延林裹着顾清欢硬塞给他的厚棉被，歪在湖心小码头的青石板上，左脚还搭着半块烤得焦香的炊饼。
他望着远处那座在雾中若隐若现的镜像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昨夜他在破庙草堆里翻来覆去想了半宿，系统提示里"法则之辩第四阶段"的轰鸣还在识海回响。
"再摸就要把被面抠出洞了。"顾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腰间玄铁刀的刀鞘擦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轻响。
女捕头今日换了身短打，袖口用麻绳利落扎起，露出的小臂上还缠着昨日与镜灵缠斗时留下的血痕，"昨夜镜湖水位涨了三尺，守湖老丈说自圣君教立碑以来，从未见过这种异象。"
皮延林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那是真言石要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可指尖却悄悄掐了掐掌心——昨夜虚影者消散前说的"镜界最中心的真言石"，此刻正像根刺扎在他记忆里。
系统光带在经脉里微微发烫，懒仙诀第十三重的功法脉络如活物般游走，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块石头里藏着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顾清欢走到他身侧，靴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起来。"
"再躺半柱香。"皮延林拽了拽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系统签到要满一个时辰才生效，现在起来多亏。"
女捕头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催促。
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在石桌上刻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这是镇北将军府传下的"战痕计数法"，每道刻痕对应今日可能出现的危机：镜灵反扑、镜像法则紊乱、圣君教暗桩......数到第七道时，湖面突然掀起丈高水浪。
两人同时抬头。
镜像城的轮廓在浪尖上显影了。
那座悬浮在镜湖中心的城池比昨日清晰十倍，青瓦白墙间飘着褪色的酒旗，街角的米行招牌"陈记"二字被雾气浸得发皱。
最醒目的是城中央悬浮的巨石，足有三层楼高，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极了被无数双眼睛同时注视着。
"那就是真言石？"顾清欢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皮延林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间。
他望着那团扭曲的光，忽然想起昨夜虚影者消散前的话——"镜界最中心的真言石......"，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识海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检测到真言干扰源，当前位置：镜中真言石核心区。
是否启动懒意归源术？】
"是。"他轻声道。
话音未落，意识突然被抽离身体。
皮延林眼前的景象骤变——他站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四周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在发出细若蚊蝇的呜咽。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质疑圣君说'大旱是因为百姓心不诚'，他们说我被邪祟附身......"
"我看见祭典上的童男童女是被迷药灌晕的，我说要报官，他们把我关进镜灵窟......"
"我丈夫说圣君庙里的香油钱该分给灾民，第二天他的尸体就浮在镜湖中央......"
皮延林的呼吸陡然急促。
这些碎片里的情绪太过鲜活，有愤怒、有不甘、有绝望，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心口。
他忽然明白为何虚影者会变成行尸走肉——他们的意识被剥离本体，困在这石头里，每日被"服从"的念力碾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们没有错。"他对着黑暗轻声说，"只是不愿成为傀儡。"
话音刚落，所有光点突然剧烈震颤。
有几个光点挣脱束缚，撞向他的额头，烫得他眼眶发酸。
系统光带从他指尖涌出，像金线般串起那些光点，原本混乱的呜咽声渐渐变得清晰，甚至有个女声哽咽着喊："我是春杏，城南绣坊的绣娘......"
"皮延林！"
一声暴喝撕裂意识空间。
皮延林猛然睁眼，就见梦魇骑士长的长矛正破空而来！
那柄长矛裹着镜像法则的灰雾，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无数碎片，顾清欢的身影被弹开三丈远，玄铁刀上凝着的霜花正在簌簌掉落。
"清欢！"皮延林翻身滚地，后腰重重撞在青石板上。
他顾不上疼，懒意归源术自动运转，体内的系统光带如活物般窜出，在他身周织成一张光网。
长矛刺在光网上，发出钟磬般的嗡鸣，梦魇骑士长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看似薄弱的光网，竟生生挡住了他凝聚镜湖百年怨气的一击。
"你这杂役......"骑士长的铠甲缝隙里渗出黑雾，"怎会掌握法则之力？"
"吃得多，睡得香。"皮延林扯了扯歪掉的发带，懒懒散散地爬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骑士长，落在镜像城中央——镜面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真言石旁，双手按在石上，嘴角扯出扭曲的笑，"你说的真相，不过是另一种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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