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典礼上,校长的声音通过劣质喇叭刺入我的鼓膜:"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毕业班了!"头顶的风扇搅动着九月的热浪,将红色横幅吹得哗啦作响,上面"高考决定命运"六个大字像一道伤口横亘在礼堂上方。
我摩挲着新发的高考大纲,纸张散发出油墨的苦涩气味。前世的我此刻应该正在二本院校的宿舍里刷剧,而今生的目标清晰得刺眼——京大管理学院。
这个在曾经时空中连想都不敢想的名字,如今成了触手可及的可能。
"汪璒,"班主任李老师拦住散会的人群,把我拉到走廊拐角,"学生会学习部长的人选,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阳光透过铁栅栏在地上投下监狱般的阴影。我望着礼堂外乌泱泱的人群,汪勋乐正被物理竞赛组的学弟妹们围着请教,他低头讲解的侧脸在树影里忽明忽暗。自从奥数省赛夺冠后,他成了学校重点培养的"清华苗子"。
"高三接手会影响复习进度。"我实话实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大纲页角。
李老师突然压低声音:"校长暗示,学生干部在自主招生时会有隐性加分。"她顿了顿,"况且你那个'学海方舟'社团,不是一直做得风生水起吗?"
远处传来汪勋乐解题的声音,清冷得像山涧流过卵石。我鬼使神差地点头:"我接。但需要改革学习部的运作模式。"
三天后的晨会上,我的"学习结对计划"引发轩然大波。当我用彩色图钉将全年级前100名的强弱项分析表钉在公告板上时,围观的同学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
"按学科互补结对?疯了吧!"
"我数学140分的人凭什么要帮吊车尾?"
"安静!"李老师敲着讲台,"汪璒同学解释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A同学数学145分但英语90分,B同学英语140分但数学85分——如果各自为战,你们觉得谁更可能考上清北?"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落地的声音。
"但要是他们互相辅导呢?"我写下大大的"1+1>2",粉笔断成两截,"高考是总分游戏,补齐短板比强化优势更重要。"
计划推行第一周,各种问题接踵而至。周三中午,我正往嘴里塞饭团,王然风风火火冲进活动室:"七班那对组合吵起来了!男生嫌女生讲题太啰嗦!"
我赶到时,七班教室后门围满了人。扎马尾的女生正把英语笔记摔在桌上:"行啊,嫌我啰嗦?那你月考英语别想超过100分!"她对面的男生脸色铁青,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被揉成了腌菜。
调解完回到活动室,发现汪勋乐不知何时来了,正在白板上推导一道电磁学难题。阳光透过他瘦削的腕骨,在板书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听说你今天当了一回'校园110'?"他没回头,粉笔在最后一步画了个漂亮的抛物线。
我瘫坐在椅子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味——是那种最便宜的铅笔的气味。"要是学习也能像数学题这样有确定解就好了。"
汪勋乐突然转身,递来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五本装订整齐的笔记,封面上印着《高考物理高频考点精析》。
"这是......"
"去年备赛时整理的。"他低头调整书包带,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可能对你管学习部有用。"
我翻开扉页,发现右下角有行铅笔小字:"给总在解人生应用题的汪璒。"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很久以前写的。
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整个高三年级沸腾了。平均分提高了整整12分,年级主任激动得在晨会上破音。我的名字第一次挤进前二十,王然则像匹黑马冲到了第五十三名。而汪勋乐——这个永远的第一名,竟然在语文作文里引用了王然推荐的歌词,被当范文贴满了走廊。
庆功会上,王然往每个人脸上抹奶油时,我注意到汪勋乐悄悄把范文揭下一份,折好放进了书包夹层里。
十月的夜雨来得猝不及防。凌晨两点,手机震动将我从题海里惊醒过来。汪勋乐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背景音是刺耳的救护车鸣笛。
"汪璒,"他的声音像绷到极限的弦,"我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我赶到医院时,雨已经下得像天破了个窟窿。急诊室的荧光灯下,汪勋乐像尊苍白的雕塑,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白大褂上沾着血渍的医生正在说"左腿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即手术"。
"多少钱?"我插嘴问道。
医生推了推眼镜:"先交一万押金,后续治疗预计两到三万。"
汪勋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我知道他书包夹层里那个信封——装着这学期刚发的助学金,薄薄的一千二百元。
"我去筹钱。"我按住他冰凉的手,"你在这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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