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璒若有所思。难怪他看她的眼神中有种特殊的理解——他们都是被自己的高标准困住的人。
下午的水疗室宽敞明亮，中央是一个小型泳池。汪勋乐已经等在那里，穿着黑色泳裤和白色T恤，正在调试水中的设备。
"换好泳衣后叫我。"他指了指更衣室，递给她一个防水袋。
水中的训练比汪璒想象的困难。花样滑冰要求的是爆发力和精准控制，而水中康复更注重缓慢、持续的力量输出。汪勋乐站在她身边，耐心指导每个动作，偶尔在她失去平衡时轻轻扶一下她的肘部。
"放松，让水支撑你。"他的声音在水波的折射下显得格外柔和，"想象你在冰上做燕式平衡时的感觉。"
奇怪的是，这个比喻让汪璒立刻找到了感觉。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冰面上，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很好。"汪勋乐的声音近在咫尺，"现在慢慢转动脚踝，感受水的阻力。"
训练结束时，汪璒惊讶地发现脚踝的疼痛减轻了许多。汪勋乐递给她一条毛巾，嘴角微微上扬："进步很快。"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接近微笑的表情，眼角泛起几道细纹，让他整个人突然生动起来。
"谢谢。"汪璒接过毛巾，突然注意到他左肩上一道长长的疤痕，"这是......？"
"旧伤。"汪勋乐迅速转身去整理设备，"明天我们加入一些阻力训练。"
接下来的日子，康复训练成了汪璒生活的重心。每天早上八点，汪勋乐都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带她去做各种治疗和训练。他的计划严谨科学，每次都会根据她的进步调整难度。
第十天早晨，汪璒在等汪勋乐时翻看着比赛录像。屏幕上是她去年世锦赛的自由滑，那个让她错失金牌的失误跳跃。
"起跳的时候，重心太靠后了。"
汪璒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汪勋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今天的训练计划。
"你知道花样滑冰？"她暂停了视频。
"了解一些基础原理。"汪勋乐走进来，目光扫过屏幕，"游泳也需要研究身体力学。"他顿了顿，"那次失误不是技术问题，是心理因素。"
汪璒握紧了左手："你怎么知道？"
"慢镜头显示你在起跳前有0.3秒的犹豫，眼神向下看而不是向前。"他推了推眼镜，"我......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这是汪勋乐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汪璒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抚过左肩的伤疤。
"去年游泳锦标赛，"他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出发时我犹豫了，因为想起前一次比赛的抢跳犯规。那0.1秒的迟疑，足够毁掉整场比赛。"
汪璒屏住呼吸。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失误"的具体情况。
"之后呢？"
"之后我申请了临时休假。"汪勋乐拿起她的病历，"来吧，今天测试腕关节承重能力。"
训练室里，汪勋乐帮她固定好护腕，指导她做一些简单的抓握和提举练习。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皮肤，温暖而干燥。
"恢复得不错。"他看着测量数据，"骨裂愈合比预期快。"
"那我能提前回冰场吗？"汪璒忍不住问。
汪勋乐的表情又恢复了专业冷静："按规定来。伤愈不等于功能完全恢复。"
汪璒叹了口气："你真的很严格。"
"因为我知道提前返回赛场的后果。"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这里的三次手术就是教训。"
午餐时间，汪璒在康复中心的花园里偶遇正在吃三明治的汪勋乐。他坐在长椅上，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以坐这里吗？"汪璒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汪勋乐合上书——《高水平运动员心理训练》："请便。"
他们沉默地吃着各自的食物。微风吹过，书页被翻动，汪璒瞥见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你还在为复出做准备？"她轻声问。
汪勋乐将书收进包里："习惯而已。"他转移话题，"你的旋转轴心很稳，但跳跃后的落冰可以更柔软些。"
"你看过我多少比赛视频？"汪璒惊讶地问。
"足够做分析。"他站起身，"下午水疗室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汪璒突然明白了什么。汪勋乐所谓的"半退役"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他从未真正放弃游泳，就像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冰场一样。
下午的水疗训练加入了新的平衡板练习。汪璒站在特制的水中平衡板上，努力保持稳定，而汪勋乐则站在池边记录数据。
"重心再低一点。"他指导道，"对，就是这样。"
突然，平衡板一滑，汪璒整个人向前栽去。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肩膀，稳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小心。"汪勋乐的声音近在耳畔。
他不知何时已经跳入水中，此刻T恤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汪璒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薄荷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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