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气氛微妙得能拧出水来。
桑晋北坐在主位，左边是桑沐和傅云峥，右边是周予安。
四个人的餐桌，硬是吃出了三国鼎立的感觉。
“周教授最近忙吗？”傅云峥夹了块鱼肉给桑沐，状似随意地问。
“还好。”周予安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刚接了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职位，每周只去两天。”他将剥好的虾放到桑沐碗里，“沐沐知道这事。”
傅云峥的筷子顿了顿：“哦？沐沐没提过。”
“可能忘了。”周予安微笑，“毕竟前夫哥，现在只是'实习男友'，有些事没必要一一汇报。”
桑晋北突然呛了一口汤，连忙拿餐巾掩住上扬的嘴角。
傅云峥面不改色：“实习期也是正式关系的一种。不像某位黑心莲花精，连候补名单都进不去。”
“好了！”桑沐打断这场幼稚的较量，“二叔，汤还要吗？”
桑晋北看戏看得正欢：“要，当然要。这么精彩的晚餐，不多吃点可惜了。”
晚餐后，周予安起身告辞。桑沐送他到门口，傅云峥"恰好"也跟了过来。
“就到这吧。”周予安在门前转身，“沐沐，能单独说两句吗？”
傅云峥刚要反对，桑晋北就在后面喊：“傅总，来帮忙洗碗！”
迫于"家长"威严，傅云峥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回屋内，但故意留了条门缝。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傅云峥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但他确实很爱你。”他苦笑一声，“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桑沐有些意外：“予安...”
“我还没放弃。”周予安突然笑了，“只是暂时退居二线。如果他对你不好...”
“我听得见。”傅云峥从门后探出头，“而且我洗碗洗完了。”
周予安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领：“傅总，偷听可不是绅士行为。”
“保护女朋友是第一位。”傅云峥搂住桑沐的肩，“周教授慢走，不送。”
周予安离开后，桑沐转身戳了戳傅云峥的胸口：“幼稚鬼。”
傅云峥抓住她的手指：“只对你幼稚。”
“咳咳！”桑晋北在客厅大声清嗓子，“注意影响啊，这还有长辈呢！”
桑沐红着脸跑开，傅云峥则被桑晋北叫住：“傅总，来，我们谈谈'实习期'转正的问题...”
桑晋北悠哉地坐在茶台前，慢条斯理地烫着茶杯。
傅云峥坐在对面，目光却频频瞟向二楼桑沐的房间。
“别看了，跑不了。”桑晋北递过一杯茶，“说说吧，这次打算怎么转正？”
傅云峥收回视线，指腹摩挲着杯沿：“二叔应该知道，我们的离婚证还在保险柜里。”
“怎么？”桑晋北挑眉，“要烧了祭天？”
“不。”傅云峥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我让律师拟了婚前协议，所有财产归沐沐所有。如果我再让她伤心，净身出户。”
桑晋北的手顿了顿。这份协议比当年桑沐父母结婚时签的那份狠多了——那时桑父只是承诺分割部分财产。
“你倒是舍得。”桑晋北没接文件，“但沐沐要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傅云峥从手机调出一张设计图，“我在重修沐阳居的后花园，按她大学时画的草图。”
图片上是满园向日葵与茉莉的交错设计，角落里还画着个Q版桑沐在秋千上傻笑。
桑晋北突然笑了：“你留着这图？她大二随手画的。”
“嗯。”傅云峥又翻出张照片——穿着学士服的桑沐站在向日葵田里，阳光把她的笑容镀得金灿灿的，“那天她说，以后要在家里种满向日葵。”
二楼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傅云峥立刻收起手机。桑晋北看在眼里，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转正有个捷径。”
傅云峥刚要追问，桑沐已经抱着睡衣下楼：“二叔，我先洗澡啦。”
桑晋指了指厨房，“先把明天的早餐食材准备好。”
桑晋北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没请保姆和佣人，免费的佣人在他看来不用就是傻瓜。
于是当桑沐擦着头发出来时，就看到傅云峥系着那条粉色碎花围裙，正在给吐司去边。
他手边摆着切好的水果，锅里还煮着她最爱的酒酿圆子。
“你...”桑沐愣在原地。暖光下，这个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正笨拙地用模具把胡萝卜压成星星形状。
傅云峥抬头，耳尖微红：“二叔说...你小时候喜欢这样吃。”
“傻子。”她红着眼眶走过去，“胡萝卜要切薄一点才容易压模。”
傅云峥抓住她拿刀的手：“那你教我。”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桑沐这才发现，他用的还是她买的牙膏，那个被吐槽过"甜得像糖果"的草莓味。
楚景淮站在B市第一监狱门口，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他刚从二十小时的飞行中落地，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楚先生，请跟我来。”狱警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穿过三道铁门，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太平间的冷气让楚景淮打了个寒颤，他看见那个瘦小的躯体躺在不锈钢台上，盖着白布。
“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十五分，心肌梗塞。”法医掀开白布，“请确认身份。”
楚景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是楚青山，却又不是他记忆中的楚青山——
曾经叱咤商界的枭雄如今两颊凹陷，稀疏的白发贴在头皮上，像只风干的苹果。
唯一熟悉的是那两道即使死后依然紧锁的眉头。
“是他。”楚景淮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什么。
法医递过一个密封袋：“遗物。他手里一直攥着这个。”
透过透明塑料袋，楚景淮看到一张泛黄的照片——
十岁左右的桑沐穿着红色连衣裙，在楚家花园里吹生日蜡烛。照片一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可以签字了。”法医推过文件。
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楚青山，终年78岁，死亡原因：自然病死。楚景淮盯着最后那个词看了很久，突然冷笑一声。
自然？楚家倒台后，那些曾经卑躬屈膝的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祖父在狱中这一个月，怕是比死刑犯过得还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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