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士兵指着西北方的鹰嘴崖,那里的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崖脚却躺着顶凹陷的头盔,盔沿还卡着没拔出的断箭。
屠方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独眼罩下的刀疤,却把一道泥痕抹成了歪扭的弧线。他腰间悬挂的铜铃突然发出"叮铃"轻响,铃舌上卡着的不是敌人首级,而是半块折断的箭镞,与他刀环里嵌着的碎石片轻轻碰撞,发出浑浊的闷响。
风雪突然小了些,铅灰色的云缝里漏下月光,照亮鬼头军士兵们披风下摆的泥浆。
那些半干的泥块上印着清晰的马蹄印——显然是撤退时抄近路踩进了马粪堆。
屠方弯腰捡起脚边一个滚圆的土包,抖开后露出半块硬饼,饼面上用泥灰画着歪扭的狼头,他狠狠咬下一口,咯牙的沙砾混着没拍干净的尘土在齿间发出"咔嚓"声。
朔风卷着碎冰灌进帐帘缝隙时,刘宁强突然扯开狼首甲胄的胸襟,露出肩胛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凝固的血痂混着冰碴簌簌掉落,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如冻裂的树皮,赫然是冰棱箭特有的三棱形创口。
“截杀运粮队?”他的声音裹着血沫喷在炭块上,火星遇血发出“滋滋”轻响,“某带‘血狼队’在青岚河暗渠北口堵了整整一夜,等来的不是粮车,是北萧城的冰蚕军!”
屠方的九环刀“哐当”磕在桌角,铜环震颤的嗡鸣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寒鸦。
他盯着刘宁强伤口边缘凝结的淡蓝色冰晶——那是冰蚕丝特有的低温反应,唯有北萧城“冰蚕军”的箭簇才会残留如此诡异的冻痕。
“暗渠北口?”屠方独眼里的琥珀光斑骤然收缩,“某带‘鬼头军’追了三十里,从鹰嘴崖到铁石城西郊,连个马蹄印都没找到!地上只有些被熊油涂过的草屑,像是故意引我们绕圈子!”
刘宁强突然抓起案上半块焦黑的粮饼,狠狠砸向火塘。饼屑溅在屠方披风上,其中几粒嵌着细密的硫磺颗粒——那是北萧城用来熏烤甲胄的特制火药残渣。
“没找到?”他的笑声混着咳嗽,震得帐顶冰棱如暴雨倾盆,“怕是你屠方根本没追!中营粮库被端时,你的人在哪?”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的悲鸣,巡夜队的梆子声陡然变调,三长一短的节奏撞在结冰的城墙上,宛如丧钟。
屠方猛地掀帘望去,只见西北方的冰原上腾起青蓝色磷火,蜿蜒的光带在雪幕中时隐时现,恰似北萧城“冰蚕军”惯用的硫磺信号。
“那是暗渠东段的方向!”屠方的刀环撞击声愈发急促,“铁石城的骑兵根本没去西岸接应,他们早跟着北萧城的人从暗渠跑了!”他突然转身,独眼罩下的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如蛇,“你让某去抄西门,是不是早就知道铁石城唱的是空城计?”
刘宁强的狼首靴狠狠碾过地面的硫磺颗粒,刺鼻的气味混着血腥弥漫帐内。
他想起截杀时撞见的诡异景象——冰蚕军的甲胄在月光下流动如水银,那些本该笨重的玄铁甲竟能在冰面上滑行如飞。
“某要是知道是空城计,”他的手指抠进令牌裂痕,血珠顺着纹路滴在炭块上,“会让‘血狼队’死七个百夫长?”帐外的磷火突然爆亮,青蓝色光带骤然分裂成数道,朝着紫霄贼主营的方向飞速移动。
屠方的九环刀突然指向帐外:“看!他们来了!”话音未落,第一声冰棱爆裂的闷响穿透风雪,帐顶的冰棱如利剑般坠落,其中一根恰好插在两人中间的炭块上,将“血狼噬日”的图案劈成两半。
两人同时噤声,唯有火塘里的炭块爆裂声清晰可闻。刘宁强盯着冰棱尖端凝结的淡蓝色冰晶。
“撤兵。”屠方的声音沙哑如破风箱,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独眼罩,指腹擦过眼罩边缘的冰蚕丝残屑,“北萧城和铁石城算准了我们缺粮,想把我们诱进暗渠包饺子。”
刘宁强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帐外蔓延的青蓝色磷火。那些光带在雪地上勾勒出狼头的轮廓,每一道光痕都嵌着北萧城特有的硫磺颗粒,在寒风中明明灭灭,宛如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撤?”他突然低笑出声,狼首令牌被捏得吱呀作响,“某偏要让他们看看,紫霄贼的狼牙,冻不死,也饿不垮!”帐外的磷火突然炸开,青蓝色光雨溅在帐篷上,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结霜的帐壁上,宛如两只困斗的恶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用彼此的獠牙,啃食着最后一丝生机。
朔风在帐外卷起雪龙时,刘宁强的狼首令牌突然磕在炭块上,迸溅的火星照亮屠方独眼中骤缩的瞳孔。两人隔着将熄的火塘对峙,甲胄上的冰棱在沉默中不断凝结,宛如无数把悬在喉咙的利刃。
"佯攻铁石城。"刘宁强的声音裹着血沫,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砸在橡木桌案上,"某带‘血狼队’猛攻西门,做出倾巢而出的架势。"他的手指划过令牌裂痕,血珠顺着纹路滴在地图上的铁石城标记处,将"西门"二字染成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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