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罡风在寂灭荒原上永无休止地咆哮着,卷起灰黑色的沙尘,如同亿万把淬了阴毒的小刀,反复刮擦着裸露在天地间的一切。龟裂的大地向四面八方延伸,深不见底的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痕,偶尔有暗红色的地火在深处一闪而逝,又被无边无际的灰暗吞噬。扭曲的枯木张牙舞爪,早已碳化,却诡异地矗立不倒,像一具具凝固在痛苦中的遗骸。
骸骨地穴深处,云黯盘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兽脊椎骨化石上,双目紧闭。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搅动,断裂处传来尖锐的哀鸣。丹田内,几股截然不同的异种能量——城主府高手打入的至阳灵力、骨船亡灵侵蚀的污秽死气、空间裂隙残留的狂暴撕裂之力——如同几股凶猛的毒龙,在他脆弱不堪的经脉网络里疯狂冲突、撕咬。它们彼此不容,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彻底炸开。
汗水混着血丝,从他紧咬的牙关渗出,沿着下颌滴落,在布满骨粉的地面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记。皮肤下,青黑色的死气如同活物般游走,又被一股幽冷的寒流(来自九幽魂玉的微弱引导)强行压制回脏腑深处。至阳灵力则在灼烧着他的主脉,每一次灵力试图运转修复,都像是在滚烫的岩浆里穿行。
他小心翼翼地运转着《暗影秘典》残篇中记载的疗伤法门,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每一次微弱的灵力引导,都耗尽心力。识海之中,蕴神玉髓温润的力量如涓涓细流,勉强安抚着因冲击封印和空间穿梭而震荡不休的神魂,但那份疲惫感却深入骨髓,沉甸甸地压着。
突然,他紧闭的眼睑猛地一颤。
并非源于体内的冲突剧痛,而是来自外界——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异常的“脉动”,透过荒原永恒呼啸的罡风,透过厚重骸骨化石的阻隔,直接敲打在他因痛苦而异常敏锐的感知神经上。
空间涟漪!
云黯倏然睁开双眼,眸底深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的警惕与冰冷的锐利。深渊生死挣扎磨砺出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伤痛。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体内冲突的能量,所有感官提升到极致。
影遁之术无声运转,他的身形瞬间融入地穴角落最深的阴影,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仿佛本身就是骸骨化石的一部分。唯有那双眼睛,透过巨兽肋骨化石的缝隙,穿透地穴入口弥漫的沙尘,死死锁定波动传来的方向——东北方,约十里之外。
蚀骨罡风卷起漫天灰沙,视野极其恶劣。但在那灰蒙蒙的混沌之中,云黯的“识宝之眼”清晰地捕捉到了异常。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空间乱流。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色“褶皱”,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最后一道微弱水纹,在荒原狂暴的能量背景下极不协调地荡漾着。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散。
有人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云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地撞击着胸腔。危险!巨大的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全身。重伤之躯流落这绝地,任何外来者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胁。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阴影如水般流动,他悄无声息地滑出地穴入口,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巨兽化石表面,最大限度减少暴露面积。蚀骨罡风如同无数细密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每一次撞击都让护体灵光剧烈摇曳,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灵力,更撕扯着本已脆弱的伤口。他强忍着经脉里因强行催动影遁而加剧的撕裂感,每一步移动都小心翼翼,将身影完美地嵌入地面起伏的阴影和嶙峋怪石的背风面。
距离在无声的潜行中缩短。五里…三里…一里……
越是靠近,那股空间涟漪残留的波动越是清晰。同时,另一种更加微弱、却如同烧红烙铁般灼痛他神经的气息,顽固地穿透了空间残留的干扰,钻入他的感知。
这气息……云黯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熟悉!**
刻骨铭心的熟悉!
这股灵力气息的“底色”,那股堂皇正大之下隐藏的虚伪与贪婪,曾在绝望的雨夜,在青岚城冰冷的城墙下,如同跗骨之蛆般将他死死缠绕!城主府!是城主府高手的灵力残留!
一幅幅被鲜血和雨水浸透的画面,毫无征兆地、狂暴地撕裂了他强行压制的记忆封印,狠狠砸在眼前: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青石板街道上肆意横流。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法宝碰撞的尖啸、濒死的惨嚎……交织成地狱的乐章。父亲云铮伟岸的身躯挡在家族祠堂大门前,浑身浴血,手中长刀已卷刃,发出不屈的怒吼。母亲苏婉清丽的面容沾满血污,抱着年幼的妹妹云汐,眼中是决绝的悲怆。一道裹挟着炽热炎流的恐怖掌印,带着厉刑那张冷酷扭曲的脸,狠狠印在父亲的后心……
“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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