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眼皮…怎么突然跳得这般厉害?”
沈烈用指节抵住突突直跳的眼皮,指腹沾了些唾沫星子抹上去,依旧不管用,不禁嘟囔起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右眼跳得跟擂鼓似的,以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若叫我知道是谁,非割了他舌头不可。”
雍奴县,驻跸台中军大帐内,沈烈俯身在沙盘前,连日未眠让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说话间忽然直起腰,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桑乾河大营遇袭后,李思安部军心涣散,受阻于州桥的刘守光刘守光率骑兵直冲蓟城外的汴军,固守城中的刘雁郎也趁机率领城中残余兵力杀出,腹背受敌之下,李思安部被彻底击溃。
溃军一路南逃。
沈烈本以为能在回城县收拢住溃军,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些军卒在溃败之后的恐惧,根本拢不住,险些连累到自己的军营。
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军营后撤,同时又利用手中的现有兵力层层设阻,截断刘守光的追杀,最终还是重回驻跸台,也是在那里才将溃逃的军卒彻底稳住。
“谁会嚼你舌根,不过是连日劳累所致。”
夏鲁奇轻笑一声,手中的木棍点在沙盘上的瓦桥处:“探马来报,大安山的刘仁恭派三万大军沿涞水南下,已经抵达归义县,前锋营就设在此处,看来是要与沧州方面决一死战。”
沈烈盯着沙盘,眉头紧锁:“如此最好,若他们转而合围我军,那才真是大麻烦。”他转头看向李愚,“渔阳战况如何?”
李愚皱眉道:“情势不妙,高裕、冯晖已入城协防,契丹人此次来势汹汹,也与过往的劫掠不同,阿保机似有必取渔阳之意,不仅调集重兵围城,连攻城锤都运来了,如果再无增援,渔阳城恐难久持。”
“这可倒好,成了我们替刘仁恭挡刀!”
沈烈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沙盘上的小旗簌簌颤动:“长芦那边给回话没有?这都多久了,怎么连个屁也不放?是不想管,还是管不了?莫非真要坐视渔阳陷落不成?”
如果渔阳城破,冯晖、高裕等人就回不来了,沈烈不能眼瞅着这些兄弟命丧渔阳,他们都是效节军的基石,如此折进去,这个损失就太划不来了。
另外,如果契丹军攻破渔阳城,整个蓟州都将门户洞开。契丹铁骑可东取平州、营州,西逼幽州,更可长驱南下沧州,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朱全忠不可能看不出来。
关键一点,沈烈图谋平州。
如果就这样被阿保机抢走,岂不是白忙活了?
帐内陷入沉默。
渔阳的战况早就送抵长芦,朱全忠也确实一直没给回音,这种状况下,沈烈无法领兵增援。虽然他现在手握众多溃军,但李思安没死,还是东面行营马步招讨使,而且就在营中,没有他的军令,很难调动这些溃军去救援渔阳城。
沈烈吐了一口闷气,问道:“李招讨醒了没有?”
在蓟城下的混战中,李思安被刘雁郎一锤打在后背上,跌落马下后又被刘守光的马槊扎穿肩胛,要不是部将贺瑰拼死相救,李思安的脑袋早就应该挂在蓟城的城门上。
夏鲁奇摇了摇头:“还昏迷着呢,问过医师,说伤势太重,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造化。”
“造化?”
沈烈苦笑:“都看造化,还要医师做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沈烈也清楚,以当下的医疗条件,有时候真要靠造化,靠熬,能熬过来就活,熬不过来只能是死。
三人正说着话,一名身材魁梧的老将挑帘走进帐内,直接冲着沈烈嚷嚷道:“小子,你到底瞎忙活什么?打算什么时候攻打蓟城?”
来人正是东面行营左厢步军都指挥使贺瑰,之所以如此无礼,如此称呼沈烈,并非是轻视,而是因为过于熟识。
贺瑰,字光远,濮州濮阳人。
贺瑰少时从军,曾是天平军节度使朱瑄的部下。
光启初年,贺瑰被任命为天平军马军步军都指挥使,朝廷授与检校工部尚书。之后朱全忠与朱瑄反目,贺瑰被俘,降了朱全忠,并且得到朱全忠的重用。
说贺瑰熟识沈烈,一则是贺瑰结识马嗣勋,再则也是因为杨师厚。
天复年间,贺瑰跟随杨师厚平青州,征荆襄,两人关系很近,知晓沈烈是杨师厚的徒弟,也知晓杨师厚视沈烈为义子。
之后,贺瑰被朱全忠召回,担任左长直军马军都指挥使,那时沈烈在左长直军步军任虞候,没少得贺瑰的照顾。
“老将军,这事您不该问我呀。”
沈烈笑着上前,先给贺瑰执礼,又一脸委屈地说道:“侄儿领不动你们的兵,李招讨昏迷不醒,偏偏梁王那里又没个消息,侄儿这不是刚跟弟兄们说,想跟您老人家商量一下,看看能否由您先行接管行营兵权,定个用兵的方略,您这就来了。”
由于各部主将战死不少,溃军无序,整个东面行营军的建制已经彻底乱了,贺瑰手里的左厢步军虽然受损也严重,但他这个主将还在,故此还有控制力,非常之时若以他为帅,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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